陈凯师贺六浑（二）-钢铁直男说

陈凯师古之英雄的发迹史，无非有两种玩法，恶狼和疯狗。
恶狼就是自己有战斗力，有资本，不需要依附于谁，一路过来英雄豪杰纳头就拜，养成最壮大的狼群，只肯咬最肥的猎物。
疯狗模式就凄惨的多，因为资本有限，不得不到处依附，拼命龇牙咬人才能获得一点残羹冷炙，默默地滋养自己。
曹孟德是独狼，刘玄德是疯狗，宇文黑獭是独狼，高欢是疯狗。
当年的六镇起义，就是一些边防军对北魏当局忽略职业军人生活保障的积怨爆发。如上文说过的，当朝大员被军人焚家枭首，是这股怨气的直接体现。北魏元氏无所作为，是自己糊涂，也是能力有限。六镇这么多各族职业军人，缴不得，抚不了。
高欢变卖家财之后，按照当时这种时局，便有几条出路。
1、自己拉帮结派，划拉一片地盘
2、投靠别人（有能耐的）
3、投靠别人（没能耐的）
按照当时高欢的家财（百分之九十九是娄昭君贡献的嫁妆）。如果选择1，那么他可能招到的人不会太多，毕竟只是怀朔镇里面的一大户，并且娄家也不是镇将背景，名不正言不顺，很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。
接下来就只能投靠别人了，这个别人还需要掂量掂量分量。有能耐和没能耐，在那个信息通讯不发达的情况下，完全要靠蒙。对于自身来讲，当然是投靠能打出名堂的最好，这样别人吃肉自己喝汤也能养肥了自己。高欢在这段升值加薪的过程中，表现出了好职场人优异的眼光。
高欢首先投靠杜洛周初始创业团队。
百度百科说杜洛周是个农民起义者，扯瘪犊子，杜洛周就是个高车族兵痞，其人善于煽动群众，以至于滚雪球到了万人规模，成为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。高欢大概是这个时候投靠的他。
然而，兵痞的作风大概就是抢一个城就跑，哪里需要什么革命精神。面对饿肚子的窘境，有的人会找到原因并且解决他，还有的人只不过是从别人口里抢来果自己肚子的粮食罢了。杜洛周是第二种人。
据说高欢觉得杜洛周这个人没啥能耐，想要暗杀了他吞了军队，但是事实肯定是没成功，大概率还被发现了——这就很他妈尴尬了。
于是高欢跳槽到了葛荣公司。
葛荣也是第二种人，只不过队伍更大了。并且之后黑吃黑把杜洛周的地盘给吞了。不改其兵痞本色，还是以掳掠为主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。
高欢选择继续跳槽。
这次他选择了尔朱荣。
投奔尔朱荣是高欢同学职业生涯的一个分水岭，之前他是在乱世中慌不择路，之后他开启了自己的创业生涯。尔朱荣是一面镜子，让高欢看见了自己的未来。人生如一局棋，下到这一着才算是活。
尔朱荣本来是北秀荣人（山西），民族羯胡，政治面貌酋长。如果要类比一下的话，大概是翻版三国董卓的角色。
当时六镇起兵已经有一阵子了，高欢的老东家葛荣席卷了半个北朝，朝廷不能镇压，只能寄希望于一些手里有兵的部族酋长了。尔朱荣打着朝廷大旗，抢着朝廷的地盘，在此期间势力壮大很厉害。
高欢当时刚刚从葛荣阵营逃出来，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能投奔了谁去，长子高澄六岁，次子高洋大约刚出生，娄昭君抱着仨孩子（另外一个是后来的元皇后）看着空米缸唉声叹气。不会说话的娃高洋竟然说出俩字——“得活”。
得活得有贵人，贵人是真“贵”——高欢知道了自己的老相识刘贵现在在尔朱荣手下。
于是，活不下去的高欢去投奔了刘贵，刘贵这个人还是非常地道的，没有觉得自己现在混出点模样就diss一下落魄的贺六浑。他直接去找了尔朱荣，狠狠地推荐了高欢。
尔朱荣说，那我见见吧。
然后他看到一个破落武士，蓬头垢面，不刮胡子。
尔朱荣说，哦。
刘贵一想，这哦是啥意思，啊，可能是我太着急了，也没给换身衣服什么的，走贺六浑，咱们去洗个澡刮个脸。
换好衣服的高贺六浑和刘贵一道又去见尔朱荣，偏巧尔朱荣在马厩看马儿打架。
有那么匹顽劣的马，谁也调教不好了，尔朱荣一看刘贵俩人刚过来，“来，刘贵，给这匹马美美容”。
刘贵说，这我来不了，这得贺六浑来啊。
高欢也不推辞，直接过去拿着美容工具就开始了，也不用别人按着点这批恶马，也没见马尥蹶子咬人，老老实实的。
尔朱荣一看，多么神奇的大自然啊，你是怎么做到的？
高欢微微一笑，它恶，我比它还恶，五天没吃饭，斗得过我？
尔朱荣表示，你说的很有道理，那么我们谈一谈治理国家的事儿吧，来搬个小板凳过来，我和小高唠一唠。
小高清了清嗓子，问了句，“尔朱老大，我听说你有很多匹马很多条枪，咱们留着这些东西是要干点啥呢？”
“说正题…”
“你看啊，现在的国家，大致是这么个情况，皇帝岁数不太大，朝廷有点啥事儿都是胡太后做主。然而胡太后这个女人，她很有问题，首先，她生活不那么检点，其次，她的男宠什么的都是贪墨宵小之辈，以上二条推论出，这个国家的政策很有问题。你看看现在的人民生活水平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打着朝廷的大旗，抢着朝廷的地盘这个策略非常行得通，早晚有一天你做了董卓，大家一起快乐地吃火锅。”
【北齐书里面这段高欢说的没什么高明的，可能是当前版本的北齐书失传了原文，也可能是打动尔朱荣真的不需要说什么花哨的话】
尔朱荣和高欢聊了一天，当时就做了个决定，高欢你来做参谋吧。
高欢说，行，不过能先给点饭吃么…
于是他就做了尔朱荣的首席军师。
尔朱荣这几年着实屯了不少势力，有主动来投奔的，有不低投降的，比如侯景、贺拔岳、乃至于高欢日后的死敌宇文泰。尔朱荣往北打柔然，往南圈北魏朝廷的地，往东还和六镇死磕，势力范围已经不再局限山西北部，可以说是当时北朝朝廷（名义上）最大的军事势力。
所以这个时期的北朝，大致上分为朝廷辖制（河南至关中一带）、尔朱荣（山西、河北）、六镇叛军（山东河北）。
尔朱荣现在的根据地是并州（晋阳），今太原一带，高欢也随同移居到了晋阳，今后的东魏-北齐朝廷，都有一个二元化的政治设定，邺城和晋阳同等重要。
高欢进驻晋阳时又一个神话故事：
他刚随着尔朱荣到了晋阳时，估计也是地位不高，就借住在了庞苍鹰家里的一个草棚子中。然而，庞苍鹰的妈（往往有点神道的都是老太太）就看这个破草棚子红光闪闪，庞苍鹰去拜会高欢，一进门被青衣人拔刀拦下说“找我们大王啥事儿”，一眨眼就不见了，然后觉得奇怪，悄咪咪看了一眼床上，不得了，一只大红蛇盘踞在床上睡觉！
老太太听了这个事儿，觉得这个贺六浑可不是一般的人，赶紧让儿子杀牛，好好款待，然后非得拉着高欢认干儿子。
高欢当时并未发迹，也就欣然同意了，后来等到他儿子做皇帝了，还特意把草棚子刷个新漆，做了行宫。
在晋阳期间，北魏朝廷发生了内讧。小皇帝和太后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。
小皇帝觉得自己的妈一不正经，二把持朝政太厉害不给自己施展的空间，所以非常郁闷，正好这个时候尔朱荣在北面崛起了。作为一个涉世不深的政治菜鸟，他觉得自己可以利用一下这个地方霸主，所以密信尔朱荣，期望他发兵整顿朝纲。后来的结果看，即使这个密诏生效了，小皇帝的结果估计也不会怎么美好吧。
胡太后对男色和权力欲求是永远不会满足的，小皇帝的举动被察觉了，然后她就把小皇帝给毒死了，立了皇帝的女儿（她的孙女）伪称皇子做了皇帝。不久发现瞒不住了，又改立了另一个皇帝。
这一番青铜的意识，青铜的操作。
尔朱荣得到信儿之后，估计乐得几天不用吃饭了，我还没由头往南扩张，你给我个由头，那我可就得收着了。第一件事儿，不承认你胡太后的操作，打着正统的旗号，立了元氏另外一个元子攸（时年22岁）做皇帝（傀儡）。第二件事儿，杀奔洛阳。
高欢拾掇拾掇人马，心想，老板吃肉，今次肉汤吃到饱！于是贺六浑做了前锋，杀奔洛阳。
胡太后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男宠靠不住，还没等两军相接就四散奔逃了。尔朱荣军队没怎么费力气进了洛阳城。
皇宫里面，胡太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，也许她想用美色再去诱惑一下尔朱荣和自己合作。
不过没机会了，尔朱荣直接把她和她立的小皇帝扔进了黄河。
机会太美好，拦都拦不住。尔朱荣一下子就从地域武装分子变为专治朝政的权臣。尔朱荣进入洛阳之后，他很骄傲。
这个时候有人进言了：“咱们这手头的兄弟数量实在是有点寒酸，这次打进了洛阳城，实在是占了国军太无能的光。以洛阳城里的百官这个体量，这点人手进去，恐怕没法一人一个女学生。等人摸清楚咱们的底，咱们回了北边老家，估计是要被人嘲笑土老帽，制得服服帖帖。”
尔朱荣一听，很有道理啊少年。
于是他找了个亲近的人，慕容绍宗，咨询一下自己要是杀几个人示众怎么样。
慕容绍宗是个狠角色，在尔朱氏的这个目前还是土匪武装气质的军团里，算是一等一的战略家，当年的宇宙大将军侯景都当面讨教军法，后来更是高欢故去后的后手妙招。这个时候，他还是一心一意的尔朱氏谋臣。
慕容绍宗说，“太后什么样天下都知道，老大你出兵平乱了，天下都得竖大拇指，但是你这时候不分忠奸乱杀人，现在痛快了，日后天下人怎么看你？”
尔朱荣说，你说的太有道理了，但是我不听。
于是，在文武百官出迎他们的大救星尔朱荣时，发现胡人骑兵的刀枪磨得铮亮。后面又有百十号人被围住，刚要开杀，有人喊一嗓子“谁会写劝进表”。
一个人举了手，然后大兵们带着这个人走了，剩下的大兵一边喊“老元家日子到头咯！”一边清理了剩下的人。
死者两千余人，史称，河阴之变。
尔朱荣这一步走的，大家看不明白，不过这间接降低了高欢崛起的难度。尔朱氏这一刀刀砍掉的不光是人头，还有认同感。
人是杀不尽的，总有一天，仇家会找上门来。
被立的小皇帝一看这个场景，心里打鼓，直接摊牌吧，“皇帝这个位置，本来就是拳头大的坐，尔朱大将军我看你也是天命，要不这样你坐这儿，我就是求个活命，没指望当什么皇帝。”
尔朱荣肯定是心动了。
一肚子坏水的高欢也是劝了（时局越乱他越能捞到好处）。
还有好多人都劝了。
唯独贺拔岳（日后高欢的老对手的前领导）说，咱们是义兵，可不是造反。
有反对的声音，尔朱荣于是就占卜了一下（迷信boy），不吉，不信邪又占卜了一下换个皇帝，不吉。
尔朱荣伸个懒腰，说“那就等等？”，班师，回晋阳！
该册封册封，该赏的赏，尔朱荣也把女儿嫁给了傀儡小皇帝。
当然高欢也首次得到了爵位，算是政治生涯的第一个台阶。
不过元氏皇族一听尔朱荣这个套路，离南方近的都投奔了著名佛教改革家同泰寺大住持梁武帝萧老和尚。
目前看来，就剩下六镇叛军平定的事儿了，六镇叛军看葛荣，消灭葛荣，北方一统，然后再想当皇帝的事儿吧。尔朱荣如是想。
“媳妇儿，我觉得尔朱家那些酒囊饭袋不是我的对手，你老公要起飞了。”——假想的高欢对娄昭君如是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