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凯师

猫汤【随笔】风味志-沙头角读书与生活

【随笔】风味志-沙头角读书与生活


作者∣庞勉

柿子
去菜场买菜,见水果店里卧着几只柿子,泛着彤红的笑,禁不住购买了三只孤胆保镖,一路小心地捧回家中。

好多年未吃过柿子,却一直想念它那晶晶亮透心凉的甜。总觉得这种外表敦厚的水果跟别的不一样,甜得很朴素,甚至有些土。
柿子好吃,却不好待客。记得小时候吃柿子,总是吃得满脸满手稀烂的红黄汁液,及至现在,仍未改观多少。请人吃柿子,多半会摆手拒绝,吃相实在是有些狼狈不雅。

家乡也产柿子,不过听人说,基本上柿子黄了就摘下来,焐进稻草锅灰里,浇上尿液(童子尿最佳)催熟陈根楷,隔上几天扒出来一看变红了,就可以洗净吃了。
在老家时没见过有人郑重地买柿子送礼,多半是随手买来三两个熟人在街头巷尾搭嘴吃着玩。倒是,柿子下市后做成的柿饼,是冬里给老人长辈的好孝敬。牙口不好的老人最欢喜吃这个,以前我的奶奶就好这一口。现在三十年过去了,我的妈妈也好这一口了。
?柿饼与核
吃出的柿子核,水洗干净了,中间掏个小眼,火柴根穿过去,就是一枚小小的自制陀螺,用力一旋,它就飞快地转起来,小时候就飞快地过去了。

白杏
杏在老家是有的。
初春,杏树开花,起先似霞渐变粉妆,等到暮春,已似云似雪了。杏花好看,早年间还能见到乡下的小媳妇簪着穿街过巷。而杏子,就未那么受待见了。
老家地处淮河以南,杏子熟时黄黄的,好吃的少汽水混合器,挑捡一个,塞进口中腰医绅,大都酸牙涩舌。大人们一般不吃,有馋嘴的小伢子贪吃,大人还会在边上吓唬:不能多吃,吃多之连白干子都啃不动。
今年六月底,同学微信说跟团香港游,路过深圳。屈指算来,自初中毕业一别,快有三十年未见。隐约地听讲,她已远嫁新疆在阿克苏落户生子。
阿克苏,深圳,相距五千多公里,真真“天南地北”,时空暌违。好在一见面,脱口而出的乡音,让彼此在互致问候之余会心一笑,先前担心的疏离感陌生感消失无踪。老家老同学老熟人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,跟她一起的团友笑我们怎么讲不完?是啊,家乡的记忆怎么会讲完呢金伯帆事件?
临别,她拎着一个大纸箱,放进我的车尾厢:送你的新疆特产,库车白杏。要放冰箱冷藏,抓紧吃,甜得很。
将信将疑地拖回家,开封一看,除了肤色比老家杏子浅白找铺快,其它也没多大分别。洗净了,试一个,轻轻一咬,我的乖乖,那果子一下子迸开,果汁从牙缝里滋到腰眼,五脏六腑象被毛刷刷上了一层浓蜜,整个人变得鲜甜鲜甜的,无法自拔。只一颗啊,我便抛弃了对杏子的成见,果断路人转粉。
大半年过去,提起白杏,爱人还说这东西简直能把人甜傻了都,我大笑,那起个名字叫它傻白甜吧。我承认偶尔会想念它,特别是在品尝超市里那些不咸不淡的水果时。
同学似乎隔空看穿了我的心思,前几天寄来白杏干,风味不同,蜜甜依旧霸占身心。
库车白杏在维吾尔语中叫“阿克其米西”,汉语“白色蜂蜜”的意思。我祝愿同学远离老家的生活亚克西,比白色蜂蜜还甜。

炕山芋
转过街角,平日摆卖水果的摊子赫然变成一只身腰粗肥的烤炉(旧油桶改的),炉洞口的边上焐着几只烤好的,炉前地上的竹筐里堆着一堆洗得浑身通红的红薯,立在炉后的大妈同样身腰粗肥。哦,烤红薯上市了,南方的冬天拖拖延延地总算来了。
这个时节,老家的街上想必已是薯香四溢了吧。
烤红薯在老家叫炕山芋。一入冬,好象一夜之间街角旮旯里就冒出许多炉子。卖主的扮相惊人地一致:戴着老头帽,套着蓝护袖,穿着大絮袄项羽真名。笼着手轻轻跺着脚,乍不乍拣起火钳子伸进炉洞里,夹一根山芋出来用指头捏捏,再翻个身还回去。
没见过有叫卖炕山芋的,实在是这东西,炕熟时太香了,而且是天越冷它越香,老远就闻到,不用招呼大巫纪元,熬不过的人自然会小颠着过去买上几个,热乎乎地捧在手心,既暖手又解馋。
炕山芋不贵,一般论斤称。买时,尽量挑大的,越大越甜;还要试试软硬,太硬,里面未熟;太软数银在线,水份大,不面;不软不硬的,才面,面才好吃。我欢喜牛郎的诱惑,炕得有滴滴糊的浪漫的老鼠,结了厣子,在嘴里咬着咯嘣咯嘣地。小时,还有个奇怪的印象,总觉得鼻沟里亮晶晶的老头,卖的炕山芋才是世上最香甜的。
上高中那会,学校没围墙,周边村民随意进出。年年天一冷,有村民直接把炕山芋的全套家伙铺摆在教室外的廊檐下,竟没有校方任何的干预,猫汤同学们也就喜闻乐见了。偏巧,炉子跟我的座位只隔着一扇没有玻璃的窗户,我就愉快地成为全班的勤务员,传钱递货,极尽能事。足足三年,饱读功课的同时我也饱食了炕山芋。以致此后经年,炕山芋飘香,就绕路避开,闻不得吃伤之。

几年前在尖沙嘴闲逛,无意中,瞟到道旁立着一个冰柜样的东西,里面烘烤着来回滚动的,正是山芋。倪宝铎有些年头不见,没想到在香港这座大都市里与它邂逅,待掏出散纸(广东话零钱之意)买来尝尝,却不料,“走鬼”声响起,小贩们推着跑开,一转眼消失在远处的霓虹灯影里日轮花。
这个世界上有些好东西,你以为错过了就不在,其实未必。比如炕山芋,总是在寒冷的天气里,在不起眼的角落里,在温暖的记忆里……它一直都在的。
作者
庞勉,庐江人,曾在《安徽日报》,《特区窗口报》和《大鹏湾》等报刊杂志上发表小说散文。现居深圳,自由职业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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