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凯师资治通鉴（现代注）前279年-资治通鉴现代注

陈凯师三十六年（壬午，公元前二七九年）
①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白起伐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，取鄢（今湖北襄阳宜城市）、邓（今湖北襄阳高新区）、西陵（今湖北宜昌西陵区）。〔《史记正义》曰：鄢、邓二城并在襄州（今湖北襄阳）。《括地志》：故鄢城在襄州安养（今湖北襄阳樊城区）北三里，古鄢子之国。又按《水经注》，鄢城当在宜城南，有鄢水。《左传》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屈瑕伐罗及鄢，乱次而济，即其地。徐广曰：西陵属江夏。余谓西陵即夷陵。《班志》，夷陵县属南郡。《水经》：江水东迳夷陵县，又东迳西陵峡，盖县城去峡不远。〕

②秦王（嬴稷）使使者告赵王（赵何），愿为好会于河外（黄河以南）渑池（今河南三门峡渑池县）。〔《汉·志》，渑池县属弘农郡（首府今河南三门峡灵宝市）。杜佑曰：渑池有东、西俱利二城，即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、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会处。宋白曰：在今县西十三里。〕赵王（赵何）欲毋行，廉颇、蔺相如计曰：〔《姓谱》：廉姓，颛帝曾孙大廉之后。〕“王（赵何）不行，示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弱且怯也。”赵王（赵何）遂行，相如从。廉颇送至境，与王（赵何）诀〔诀，别也。〕曰：“王（赵何）行，度道里会遇之礼毕，还不过三十日；三十日不还，则请立太子以绝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望。”王（赵何）许之。
会于渑池（今河南三门峡渑池县）。王（嬴稷）与赵王（赵何）饮，〔此句作“秦王（嬴稷）与赵王（赵何）饮”，文意乃明。〕酒酣，〔酣，乐也，洽也。〕秦王（嬴稷）请赵王（赵何）鼓瑟，〔瑟二十五弦，羲所作。《史记》曰：黄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，帝悲不止，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。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人善瑟，故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请鼓之。〕赵王（赵何）鼓之。蔺相如复请秦王（嬴稷）击缶，〔缶，瓦器。《尔雅》曰：盎谓之缶，《注》云：盆也。杨恽曰：“仰天拊缶而歌呜呜，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声也。”《说文》曰：缶所以盛酒，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人鼓之以节乐。刘昫曰：缶如足盆，古西戎之乐，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俗因而用之。其形如覆盆，以四杖击之。〕秦王（嬴稷）不肯。相如曰：“五步之内，臣请得以颈血溅大王（嬴稷）矣！”〔言将杀秦王（嬴稷）也。溅，污洒也。〕左右欲刃相如，相如张目叱之，左右皆靡。〔靡，委靡不振之貌。〕王（嬴稷）不怿，〔不悦也。〕为一击缶。罢酒，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终不能有加于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；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人亦盛为之备，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不敢动。赵王（赵何）归国，以蔺相如为上卿，位在廉颇之右。〔毛晃曰：人道尚右，故左右手之右，以右为尊。〕

廉颇曰：“我为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将，有攻城野战之功。蔺相如素贱人，徒以口舌而位居我上，吾羞，不忍为之下！”宣言曰。“我见相如，必辱之！”〔宣言者，宣布其言于外也。〕相如闻之，不肯与会；每朝，常称病，不欲争列。〔毛晃曰：列，行次也，位序也。〕出而望见，辄引车避匿。〔匿，藏也，隐也。〕其舍人皆以为耻。相如曰：“子视廉将军孰与秦王（嬴稷）？”曰：“不若。”〔若，犹如也。〕相如曰：“夫以秦王（嬴稷）之威而相如廷叱之，辱其群臣；〔此谓请秦王击缶时也。〕相如虽驽，〔驽，《字林》曰：骀也。〕独畏廉将军哉！顾吾念之，强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所以不敢加兵于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者，徒以吾两人在也。今两虎共斗，其势不俱生。吾所以为此者，先国家之急而后私雠也！”廉颇闻之，肉袒负荆至门谢罪，〔荆，所以笞，故负之以请罪。肉袒者，袒而露其肉。〕遂为刎颈之交。〔言襟相契，虽刎断其首，无所顾也。崔颢曰：言要齐生死，断首无悔。〕
③初，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人攻安平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〔《班志》，东安平县属淄川，司马彪《志》属北海郡。《括地志》：安平城在青州临淄县东十九里，古纪国之酅（xī）邑。《唐志》，青州有安平县，后省入博昌县。按前二八四年乐毅入临淄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以中军据之，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人攻安平，当在前二八三年、前二八二年之间，故《通鉴》于是年以“初”字发之。〕临淄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市掾田单在安平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使其宗人皆以铁笼傅车轊（wèi）。〔掾，掌市官属也。卷铁以傅车轊（wèi），故谓之铁笼。车轴头谓之轊（wèi）。〕及城溃，人争门而出，皆以轊（wèi）折车败，为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所擒；〔溃，溃散也。〕独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免，遂奔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。是时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地皆属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，独莒（今山东日照莒县）、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未下，乐毅乃并右军、前军以围莒（今山东日照莒县），左军、后军围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。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大夫出战而死。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人曰：“安平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之战，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全，是多智习兵。”因共立以为将以拒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。乐毅围二邑，期年不克，乃令解围，各去城九里而为垒，令曰：“城中民出者勿获，困者赈之，〔勿获，勿擒之以为俘获。赈，救也，恤也。毅欲怀柔二邑，使之自服，不及计其死守也。〕使即旧业〔即，就也。〕以镇新民。”〔恐新民思为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而反，则以此镇之。〕三年而犹未下。或谗之于燕昭王（姬平）曰：“乐毅智谋过人，伐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呼吸之间克七十余城，今不下者两城耳，非其力不能拔，所以三年不攻者，欲久仗兵威以服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人，南面而王耳。今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人已服，所以未发者，以其妻子在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故也，且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多美女，又将忘其妻子。愿王（姬平）图之！”昭王（姬平）于是置酒大会，引言者而让之曰：〔让，责也。〕“先王（姬哙）举国以礼贤者，非贪土地以遗子孙也。遭所传德薄，不能堪命，国人不顺。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为无道，乘孤国之乱以害先王（姬哙）。〔谓王哙让国于子之，以至亡国杀身也。事见前三一六年，前三一四年。堪，胜也，任也。不能堪命者，言王哙命子之，子之不能胜王哙所命而任燕国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之事也。〕寡人统位，〔丁度曰：统，摄理也。〕痛之入骨，故广延群臣，外招宾客，以求报雠；其有成功者，尚欲与之同共燕国（都蓟城今北京）。今乐君（乐毅）亲为寡人破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夷其宗庙，〔夷，平也。〕报塞先仇，齐国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固乐君（乐毅）所有，非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之所得也。乐君（乐毅）若能有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与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并为列国，结欢同好，以抗诸侯之难，燕国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之福，寡人之愿也。汝何敢言若此！”乃斩之。赐乐毅妻以后服，赐其子以公子之服；辂车乘马，后属百两，〔夏（都斟鄩今河南洛阳偃师市）奚仲作车，至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而备其制。舆方象地；盖圆象天；三十幅以象日、月；盖弓二十八以象列星；龙旗九斿（liú）、七仞、齐轸以象大火；鸟屿七斿（liú）、五仞、齐较以象鹑火；熊旗六斿（liú），五仞、齐肩以象参伐；龟旐（zhào）四斿（liú），四仞、齐首以象营室；弧旌、枉矢以象弧：此诸侯以下所建者也。辂车之后，又有属车百两，亦当时诸国之仪。乘马，四马也。孔颖达曰：《书·序》云：武王（姬发）戎车三百两，皆以一乘为一两。谓之两者，《风俗通》以车有两轮，故车称两。斿（liú），旒也。参，列宿星名也。〕遣国相奉而致之乐毅，立乐毅为齐王。乐毅惶恐不受，拜书，以死自誓。由是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人服其义，诸侯畏其信，莫敢复有谋者。
顷之，昭王（姬平）薨，惠王（名不详）立。〔顷之，言无几何时。〕惠王（名不详）自为太子时，尝不快于乐毅。田单闻之，乃纵反间于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，〔孙子五间，有反间，因其敌间而用之。又曰：敌间之间我者，因而利之，导而舍之，故反间可得而用也。〕宣言曰：“齐王（田地）已死，城之不拔者二耳。乐毅与燕新王（名不详）有隙，畏诛而不敢归，以伐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为名，实欲连兵南面王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。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人未附，故且缓攻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以待其事。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人所惧，唯恐他将之来，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残矣。”燕王（名不详）固已疑乐毅，得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反间，乃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。〔骑，康曰：姓也。余谓骑劫时以能而将，骑以官称，非姓也。〕乐毅知王（名不详）不善代之，〔知王（名不详）遣代，其意不善，将诛之也。〕遂奔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。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将士由是愤惋不和。
田单令城中人食，必祭其先祖于庭，飞鸟皆翔舞而下城中。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人怪之，田单因宣言曰：“当有神师下教我。”有一卒曰：“臣可以为师乎？”因反走。田单起引还，坐东乡，师事之。卒曰：“臣欺君。”田单曰：“子勿言也！”因师之。每出约束，必称神师。〔田单恐众心未一，故假神以令其众。〕乃宣言曰：“吾唯惧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军之劓所得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卒，〔劓，割鼻也。〕置之前行，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败矣！”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人闻之，如其言。城中见降者尽劓，皆怒，坚守，唯恐见得。单又纵反间，言“吾惧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人掘吾城外冢墓，可为寒心！”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军尽掘冢墓，烧死人。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人从城上望见，皆涕泣，共欲出战，怒自十倍。田单知士卒之可用，乃身操版、锸（chā），与士卒分功；〔锸（chā），锹也。〕妻妾编于行伍之间，尽散饮食飨士。令甲卒皆伏，使老、弱、女子乘城，〔乘，登也，登城而守也。〕遣使约降于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；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军皆呼万岁。田单又收民金得千镒，令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富豪遗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将，曰：“即降，愿无虏掠吾族家！”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将大喜，许之。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军益懈。田单乃收城中，得牛千余，为绛缯衣，〔缯，绢也。〕画以五采龙文，束兵刃于其角，而灌脂束苇于其尾，〔苇，葭也。〕烧其端，凿城数十穴，夜纵牛，壮士五千随其后。牛尾热，怒而奔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军。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军大惊，视牛皆龙文，所触尽死伤。而城中鼓噪从之，老弱皆击铜器为声，声动天地。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军大骇，败走。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人杀骑劫，追亡逐北，〔亡，逃亡也。北，奔北也。逃亡者追之，奔北者逐之。杨倞曰：北者，乖背之名，故以败走为北。毛晃曰：人道面南偝北，北者偝也，故古以堂北为背，背亦偝也。以败走为北者，取偝之而走耳。〕所过城邑皆叛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，复为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。田单兵日益多，乘胜，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日败亡，走至河上，而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七十余城皆复焉。乃迎襄王（田法章）于莒（今山东日照莒县），入临淄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封田单为安平君。〔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以田单安国平难，又尝保安平，故因以安平封之。〕
齐王（田法章）以太史敫之女为后，生太子建。太史敫曰：“女不取媒，因自嫁，非吾种也，污吾世！”终身不见君王后，君王后亦不以不见故失人子之礼。
赵王（赵何）封乐毅于观津（今河北衡水武邑县），〔《班志》，观津县属信都国（首府信都县今河北衡水冀州区）。〕尊宠之，以警动于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、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。燕惠王（名不详）乃使人让乐毅，且谢之曰：“将军过听，以与寡人有隙，遂捐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归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。〔捐，弃也。〕将军自为计则可矣，而亦何以报先王（姬平）之所以遇将军之意乎？”乐毅报书曰：“昔伍子胥说听于阖闾而吴（都姑苏今江苏苏州）远迹至郢（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；夫差弗是也，赐之鸱夷而浮之江。吴王（夫差）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，故沈子胥而不悔；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，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。〔远迹，言自吴（都姑苏今江苏苏州）至郢（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，其道里甚远而行迹得至也。弗是，谓夫差弗以子胥之言为是也。伍子胥，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人也。楚平王（芈弃疾）信谗，杀其父、兄，子胥奔吴（都姑苏今江苏苏州）。吴王·阖闾信而用之，伐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入郢（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。阖闾卒，夫差立，子胥屡谏不听，赐之属镂以死。子胥既死，夫差取其尸，盛之鸱夷，浮之江中。应劭曰：鸱夷，榼（kē）形也，以马革为之。韦昭曰：革囊也。或曰：生牛皮也。《索隐》曰：言子胥怨恨，故虽投江而神不化，犹为波涛之神也。〕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（姬平）之迹，臣之上计也。离毁辱之诽谤，堕先王（姬平）之名，臣之所大恐也。临不测之罪，以幸为利，义之所不敢出也。〔谓不敢与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谋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。〕臣闻古之君子，交绝不出恶声，忠臣去国，不洁其名。臣虽不佞，〔不佞，犹言不才也。〕数奉教于君子矣。唯君王之留意焉！”于是燕王（名不详）复以乐毅子闲为昌国君，而乐毅往来复通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，卒于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，号曰望诸君。〔望诸，泽名，本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地；毅自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奔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，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人以此号之，本其所从来也。〕

田单相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过淄水，〔《水经》：淄水出泰山莱芜县原山（今山东莱芜莱城区原山），东北过临淄县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又东过利县（今山东滨州博兴县）东，东北入于海。〕有老人涉淄而寒，出水不能行。田单解其裘而衣之。襄王（田法章）恶之，曰：“田单之施于人，将以取我国乎！不早图，恐后之变也。”左右顾无人，岩下有贯珠者，〔岩下，殿岩之下也。昔舜游岩廊。〕襄王（田法章）呼而问之曰：“汝闻吾言乎？”对曰：“闻之。”王（田法章）曰：“汝以为何如？”对曰：“王（田法章）不如因以为己善。王（田法章）嘉单之善，下令曰：『寡人忧民之饥也，单收而食之。寡人忧民之寒也，单解裘而衣之。寡人忧劳百姓，而单亦忧，称寡人之意』〔称，惬也。〕单有是善而王（田法章）嘉之，单之善亦王（田法章）之善也！”王（田法章）曰：“善。”乃赐单牛酒。后数日，贯珠者复见王（田法章）曰：“王（田法章）朝日宜召田单而揖之于庭，口劳之。〔旦日；朝群臣之日也。〕乃布令求百姓之饥寒者，收谷之。”〔谷，如字，养也。收谷，收而养之也。〕乃使人听于闾里，闻大夫之相与语者曰：“田单之爱人，嗟，乃王（田法章）之教也！”

田单任貂勃于王（田法章）。〔任，保也。今之任子，义亦如此。貂，康曰：姓也。〕王（田法章）有所幸臣九人，欲伤安平君（田单），〔伤，谮毁也，害也，损也。〕相与语于王（田法章）曰：“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之伐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之时，楚王（芈横）使将军（淖zhuō齿）将万人而佐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。〔军将，领也。〕今国已定而社稷已安矣，何不使使者谢于楚王（芈横）？”王（田法章）曰：“左右孰可？”九人之属曰：“貂勃可。”貂勃使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，楚王（芈横）受而觞之，数月不反。〔觞之者，举觞以礼之也。〕九人之属相与语曰：“夫一人之身而牵留万乘者，岂不以据势也哉！〔谓貂勃以安平君（田单）之重，楚王（芈横）留而礼遇之也。〕且安平君（田单）之与王（田法章）也，君臣无异而上下无别。且其志欲为不善，内抚百姓，外怀戎翟，礼天下之贤士，其志欲有为，愿王（田法章）察之！”异日，王（田法章）曰：“召相单而来！”〔异日，犹言他日也。〕田单免冠、徒跣、肉袒而进，〔徒跣，徒行而跣足也。跣，不屦而以足亲地也。李巡曰：襢（tǎn）裼，脱衣；袒肩见体曰肉袒。〕退而请死罪，五日而王（田法章）曰：“子无罪于寡人，子为子之臣礼，吾为吾之王礼而已矣。”貂勃从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来，王（田法章）赐之酒。酒酣，王（田法章）曰：“召相单而来！”貂勃避席稽首〔酣，酒乐也。稽，下首拜也。〕曰：“王（田法章）上者孰与周文王（姬昌）？”王（田法章）曰：“吾不若也。”貂勃曰：“然，臣固知王（田法章）不若也。下者孰与齐桓公（姜小白）？”王（田法章）曰：“吾不若也。”貂勃曰：“然，臣固知王（田法章）不若也。然则周文王（姬昌）得吕尚以为太公，〔吕尚钓于渭滨，周文王（姬昌）出猎，载与俱归，曰：“吾太公望子久矣。”因号曰“太公望”。〕齐桓公（姜小白）得管夷吾（管仲）以为仲父，〔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公子无知之乱，管夷吾（管仲）奉公子纠与桓公（姜小白）争国。子纠死，管仲囚，桓公（姜小白）释其罪，任之以政，号曰“仲父”。《姓谱》；管姓，周文王（姬昌）子管叔之后。〕今王（田法章）得安平君（田单）而独曰『单』，安得此亡国之言乎！且自天地之辟，民人之始，为人臣之功者，谁有厚于安平君（田单）者哉？王（田法章）不能守王（田法章）之社稷，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人兴师而袭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王（田法章）走而之城阳之山中，〔襄王（田法章）从闵王（田地）走莒（今山东日照莒县）。《班志》，莒县属城阳国（首府莒县今山东日照莒县），故云城阳之山中。〕安平君（田单）以惴惴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三里之城，五里之郭，敝卒七千人，禽其司马而反千里之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安平君（田单）之功也。〔惴，危恐之貌。司马，盖指骑劫。〕当是之时，舍城阳而自王，天下莫之能止，然而计之于道，归之于义，以为不可，故栈道木阁而迎王（田法章）与后于城阳山中，〔架木通路曰栈道。〕王（田法章）乃得反，子临百姓，今国已定，民已安矣，王（田法章）乃曰『单』，婴儿之计不为此也。王（田法章）亟杀此九子者以谢安平君（田单）；不然，国其危矣！”乃杀九子而逐其家，益封安平君（田单）以夜邑（今山东烟台莱州市）万户。〔“夜邑”，《战国策》作“掖邑”。《班志》，掖县属东莱郡（首府掖县今山东烟台莱州市）。〕

田单将攻狄（今山东淄博高青县），〔《班志》，狄县属千乘郡（首府千乘县今山东淄博高青县）。后汉·安帝（刘祜）改曰临济。徐广曰：狄，今乐安临济县也。《史记正义》曰：故狄城在淄州高苑县西北。〕往见鲁仲连。〔《姓谱》：鲁，以国为姓。〕鲁仲连曰：“将军攻狄（今山东淄博高青县），不能下也。”田单曰：“臣以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破亡余卒破万乘之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，复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之墟，今攻狄（今山东淄博高青县）而不下，何也？”上车弗谢而去，遂攻狄（今山东淄博高青县）。三月不克。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小儿谣曰：“大冠若箕，〔徒歌曰谣。大冠，武冠也。〕修剑拄颐，〔修，长也。〕攻狄（今山东淄博高青县）不能下，垒枯骨成丘。”田单乃惧。问鲁仲连曰：“先生谓单不能下狄（今山东淄博高青县），请闻其说。”鲁仲连曰：“将军之在即墨（今山东青岛即墨区），坐则织蒉（kuì），〔蒉（kuì），草器也。〕立则仗锸（chā），〔颜师古曰：仗，凭荷也。〕为士卒倡曰：『无可往矣！宗庙亡矣！今日尚矣！归于何党矣！』〔毛晃曰：尚，庶几也。言单于其时盖言曰：“今日之事，尚庶几焉。”党，类也，言战有胜负，不死则降，将归于何类也。〕当此之时，将军有死之心，士卒无生之气，闻君言莫不挥泣奋臂而欲战，此所以破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也。当今将军东有夜邑（今山东烟台莱州市）之奉，西有淄上之娱，〔此盖言安平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封邑，益之以夜邑（今山东烟台莱州市）。夜邑（今山东烟台莱州市）在安平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东，淄水在安平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西；夜邑（今山东烟台莱州市）有租赋之奉，淄上有游观之乐：故鲁仲连云然。〕黄金横带而骋乎淄、渑之间，〔《水经注》：淄水自利县（今山东滨州博兴县）东北流，迳安平城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北，又东迳广饶县（今山东东营广饶县），与浊水会。浊水出广饶县冶岭山，亦谓之渑（shéng）水，又北与时、渑（shéng）之水会。时水（亦画水）出齐城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西北，北会渑（shéng）水。渑（shéng）水出营城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东，世谓汉溱（zhēn）水，西迳乐安（今山东滨州博兴县）、博县（今山东滨州博兴县），与时水合。孔子谓“淄、渑之合，易牙尝而知之”，即斯水也。〕有生之乐，无死之心，所以不胜也。”田单曰：“单之有心，先生志之矣。”〔志者，心之所主也。〕明日，乃厉气循城，〔厉，严厉也，勉厉也，奋厉也，振厉也，是三者有修饬振起之意。〕立于矢石之所，援枹鼓之；狄（今山东淄博高青县）人乃下。〔援，引也。枹，击鼓杖。〕

初，齐闵王（田地）既灭宋（都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），欲去孟尝君（田文）。〔前二八六年书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灭宋（都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），先书宋（都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）灭薛（今山东枣庄滕州市），时孟尝君（田文）已封于薛（今山东枣庄滕州市），宋（都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）所灭者何薛（今山东枣庄滕州市）邪？〕孟尝君（田文）奔魏（都大梁今河南开封），魏昭王（魏遫）以为相，与诸侯共伐破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。闵王（田地）死，襄王（田法章）复国，而孟尝君（田文）中立为诸侯，无所属。襄王（田法章）新立，畏孟尝君（田文），与之连和。孟尝君（田文）卒，诸子争立，而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、魏（都大梁今河南开封）共灭薛（今山东枣庄滕州市），孟尝君（田文）绝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