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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凯师

陈凯师贾元春——被剥夺了人身自由的贵妃娘娘-一梦在红楼

陈凯师贾元春——被剥夺了人身自由的贵妃娘娘-一梦在红楼

陈凯师
一梦在红楼
你说我说三百年,梦在红楼梦不完
贾府四春
贾宝玉的胞姐元春和他的庶妹探春,以及贾珍的胞妹惜春,是宁荣二府的四个千金小姐。元春居长,当了皇上的贵妃娘娘,正如秦可卿临死时托梦给凤姐所说:这是贾府的一个非常的喜事,“真是烈火烹油,鲜花着锦之盛。”使得贾府的繁荣达到了极点。但“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,一时的欢乐。”由于元妃被幽禁在皇宫,没有人身自由,只活到四十三岁就薨逝了。迎春更是命薄,被贾赦用来抵债嫁给了一个外号“中山狼”的孙绍祖,结婚后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就被孙家活活地折磨死了。探春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,可说是扶持封建大厦的栋梁之材;但由于生在末世,最后被逼远嫁。惜春看惯了她的几个姐姐的坎坷命运,因此决心出家远离尘世。由此看来,贾府的这四个千金小姐,一个个都逃脱不了她们的悲剧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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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元春被册封为贵妃以后,贾府的繁荣到达了极点。为准备元春归省接驾,于是大兴土木,修建楼台殿宇,到了元宵节,也就是元妃省亲的那一天,贾府出现了空前的繁荣景象。请看第十八回:
至十五日五鼓,自贾母等有爵者,俱各按品大妆。此时园内帐舞蟠龙,帘飞绣凤,金银焕彩,珠宝生辉,鼎焚百合之香,瓶插长春之蕊,静悄悄无一人咳嗽。
元妃省亲,要戌初才能起身,可荣国府里的人以贾母、贾赦为首五更天就排队等候了。由此可以想见他们那种多么急迫的心情了。到了傍晚,銮舆终于快要来了,于是全族上下重新高度紧张起来:

贾赦领全族子弟在西街门外,贾母领全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,半日静悄悄的。忽见两个太监骑马缓缓而来,至西街门下了马,将马赶出围幕之外,便面西站立;半日又是一对,亦是如此。少时便来了十来对,方闻隐隐鼓乐之声。一对对凤翣龙旌,雉羽宫扇,又有销金提炉,焚着御香,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金黄伞过来,便是冠袍带履;又有执事太监捧着香巾、绣帕、漱盂、拂尘等物。一队队过完,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鹅黄绣凤銮舆,缓缓行来。
贾母等连忙跪下,早有太监过来,扶起贾母等来,将那銮舆抬入大门往东一所院落门前,有太监跪请下舆更衣,于是入门,太监散去,只有昭容、彩嫔等引着元春下舆。只见苑内各色花灯闪灼,皆系纱绫扎成,精致非常。上面有一灯匾,写着“体仁沭德”四个字。元春入室,更衣复出,上舆进园。只见园中香烟缭绕,花影缤纷,处处灯光相映,时时细乐声喧:说不尽这太平景象,富贵风流。
却说贾妃在轿内看了此园内外光景,因点头叹道:“太奢华过费了!”忽又见太监跪请登舟。贾妃下舆登舟,只见清流一带,势若游龙,两边石栏上,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,点的如银光雪浪;上面柳杏诸树,虽无花叶,却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,粘于枝上,每一株悬灯万盏;更兼池中荷荇凫鹭诸灯,亦皆系螺蚌羽毛做就的,上下争辉,水天焕彩,真是玻璃世界,珠宝乾坤。船上又有各种盆景,珠帘绣幕,桂楫兰桡,自不必说了。已而入一石港,港上一面匾灯,明现着“蓼汀花溆”四字。
……
且说贾妃看了四字,笑道:“‘花溆’二字便好,何必‘蓼汀’?”侍坐太监听了,忙下舟登岸,飞传与贾政,贾政即刻换了。彼时舟临内岸,去舟上舆,便见琳宫绰约,桂殿巍峨,石牌坊上写着“天仙宝境”四大字,贾妃命换了“省亲别墅”四字。于是进入行宫,只见庭燎绕空,香屑布地,火树琪花,金窗玉槛;说不尽帘卷虾须,毯铺鱼獭,鼎飘麝脑之香,屏列雉尾之扇。真是:
金门玉户神仙府,桂殿兰宫妃子家。
贾妃乃问:“此殿何无匾额?”随侍太监跪启道:“此系正殿,外臣未敢擅拟。”贾妃点头。礼仪太监请升座受礼,两阶乐起。

元春当了贵妃,说不尽的荣华富贵,单从这一次“元宵归省”的场面来看,“真是玻璃世界,珠宝乾坤。”难怪元妃点头叹道:“太奢华过费了!”从这方面说,元春不是很有福气,很幸运的人了吗?我们为什么又要讲她的悲剧命运呢?因为,人的命运不能单从物质生活方面来看,不能认为生活奢华就是幸福。最重要的是还要有人的充实的精神世界,人的内在的思想感情,人的天伦之乐。作家越是极力铺陈这种奢华的物质生活,越是衬托出她那种内心的苦闷和空虚:
茶三献,贾妃降座,乐止,退入侧室更衣,方备省亲车驾出园。至贾母正室,欲行家礼,贾母等俱跪止之。贾妃垂泪,彼此上前厮见,一手挽贾母,一手挽王夫人——三人满心皆有许多话,但说不出,只是呜咽对泣而已。邢夫人、李纨、王熙凤、迎春、探春、惜春等,俱在旁垂泪无言。半日,贾妃方忍悲强笑,安慰道:“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,好容易今日回家,娘儿们这时不说不笑,反倒哭个不了,一会子我去了,又不知多早晚才能一见!”说到这句,不禁又哽咽起来。邢夫人忙上来劝解。贾母等让贾妃归坐,又逐次一一见过,又不免哭泣一番。然后东西两府执事人等在外厅行礼。其媳妇丫鬟行礼毕。贾妃叹道:“许多亲眷,可惜都不能见面!”
王夫人启道:“现有外亲薛王氏及宝钗黛玉在外候旨。外眷无职,不敢擅入。”贾妃即请来相见。一时薛姨妈等进来,欲行国礼,元妃降旨免过,上前各叙阔别……

又有贾政至帘外问安行参等事。元妃又向其父说道:“田舍之家,齑盐布帛,得遂天伦之乐;今虽富贵,骨肉分离,终无意趣。”……
贾政又启:“园中所有亭台轩馆,皆系宝玉所题;如果有一二可寓目者,请即赐名为幸。”元妃听了宝玉能题,便含笑说道:“果进益了。”贾政退出。元妃因问:“宝玉因何不见?”贾母乃启道:“无职外男,不敢擅入。”元妃命引进来。小太监引宝玉进来,先行国礼毕,命他近前,携手揽于怀内,又抚其头颈笑道:“比先长了好些——”一语未终,泪如雨下。
作家所塑造的贾妃的形象,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。尽管她享受了极大的荣华,有了极高的地位,身为贵妃娘娘,但并没有丧失普通的人性,她对贾母王夫人说:“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”,这才是她内心痛苦的根源。她在封建皇朝的最高统治者身边,供其淫乐,却不能与自己的亲人见面。即如这一次贾府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建造了省亲别墅,她也不能在家里住上三五天甚或一两天;父母姊妹相见,都有那么多的繁琐礼节。因此她对父亲贾政说:“田舍之家,齑盐布帛,得遂天伦之乐;今虽富贵,骨肉分离,终无意趣。”这是她被压制已久的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。由此可以看出,物质生活的繁华,并不能取代天伦之乐的幸福。元春尽管贵为皇妃,但在她内心深处却认为还不如田舍之家,其原因就是“骨肉分离”不能遂天伦之乐,违反了人性。正因为元妃内心深处在追求个性解放,因此与她的实际生活发生了强烈的矛盾和冲突;且又因为她生活在最高统治者身边,内心的愿望只能尽量压抑,而绝对不敢有所声张,因此内心的痛苦也就更加厉害。即如在第九十五回,元妃染病以后,也是到了“内官忧虑,奏请预办后事”的时候,才传见她家里的亲人:

贾母王夫人遵旨进宫,见元妃痰塞口诞,不能言语。见了贾母,只有悲泣之状,却没眼泪。贾母进前请安,奏些宽慰的话。少时贾政等职名递进,宫嫔传奏,元妃目不能顾,渐渐脸色改变。内宫太监即要奏闻,恐派各妃看视,椒房姻戚未便久羁,请在外宫伺候。贾母王夫人怎忍便离,无奈国家制度,只得下来,又不敢啼哭,惟有内心悲感。
在这里,作家真实地反映了虽身为贵妃娘娘的元春的悲剧命运,完成了她的悲剧性格。
文|《百年红楼梦》 图|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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