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凯师

陈凯师赏雪 【番外】《太子》番外-魅丽桃之夭夭

陈凯师赏雪 【番外】《太子》番外-魅丽桃之夭夭

陈凯师
《太子》番外——赏雪
文/风弄

简介:昔日太子一朝失势,竟遭手足囚禁,肆意玩弄,狠心折辱……
一朝身陷,心不由己;权情两择,遍布荆棘。
谁言无情帝王家,唯有深情不可名。
上市时间:现已全国上市
银装素裹。
一夜的鹅毛大雪,让宫城内外披上了一层厚厚的,洁白无暇的新衣。太阳出来后,大雪转小,从昨夜的鹅毛大片,渐渐变得像粉末似的,在透着白光的云层下,轻轻扬扬,似雨非雨。
白茫茫的雪地、树上晶莹剔透的冰挂、变得雪白的假山、宫墙上被雪盖住大半的威严檐角,不论远看近看,都是一副优美的图画。
这是赏雪最好的时候,几乎所有妃子王公们都爱这意境,遇上这种好景,少不了命侍从们摆设酒果,唤乐人舞者取乐。
只有当今皇上炎帝的次子,刚过了十四岁生日不久的咏善,觉得这种行径浪费时间,对皇子而言更是怠学,颇不足取。
这是位性格有点孤僻的皇子。
在炎帝几个儿子中,咏善最不爱吟风颂月,未及弱冠,品性已是十足的大人模样,律己极严。
自从炎帝看儿子们大了,各人在宫里另划住处后,咏善离了母亲淑妃身边,首先就自己给自己定了许多规矩,每天起床后,除了晨昏定省,听太傅课,余下时间不得耽于玩乐,该习武的习武,该看书的看书。
这一天雪景大好,他对赏雪却一丝兴趣也没有,还是照着自己定的规矩,一大早起来,洗漱更衣完毕,听见身边的总管常得富过来禀报,说太傅派人来递话,今天不来上课了,皇子放假一天。
咏善一听就道,“既然不听课,那就练箭。我先去见见母亲,给她老人家请安,你把弓箭靶子安置好,等我回来要用。”
利落地和常得富交代了两句,领着一个小内侍出了门。
走了一小段路,从一排枯柳树下转出来,正要往淑妃宫去,一个清脆的兴致勃勃的声音忽然钻进耳道,“哈!你小子昨晚忘吃晚饭了?力气这么小,胳膊甩飞了都砸不到自己鼻尖!”
熟到极点的声音。
咏善一听,停下脚步,往白雪皑皑的广场看出,广场上早堆了几个模样各异的雪人,上面用竹子、还有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胡萝卜等胡乱插着装饰,几个黑脑袋缩在雪堆后面,抡胳膊伸脖子,捏着雪球打雪仗,玩得正欢。
“咏临。”咏善眼利,一眼就看见自己孪生弟弟躲在雪人后。
“哥哥!”雪人后立即有人大大应了一声,簌溜一下钻出来,“你找我?”咏临跑过来,在咏善面前站定了,和咏善一模一样的脸因为玩得兴奋而红扑扑的。
“一大早在这里干什么?”咏善拧起眉。
“打雪仗啊!昨晚好大的雪。哥哥,你看这只雪骆驼,我堆的,像不像?”咏临朝广场上一指,意兴盎然。
虽然年纪一样,模样也一样,咏善性子却和咏临南辕北辙,看不惯的沉下脸,“好好的不读书,跑过来和内侍们堆什么雪人?你都多大了,还像小孩子一样?给母亲请过安了吗?”
“昨晚我在母亲那边睡呢,不用请安了。”咏临是幼子,和淑妃最为亲近,不在意地答了一句,朝那边等他玩的小内侍们招招手,一回头,瞥见咏善脸色不佳,笑嘻嘻做个鬼脸,“哥哥,今天你可不能教训我。父皇见着这雪也好高兴呢,有旨意,皇子一天不上学,好好乐一天。我可没撒谎,你那边太傅是不是也没来给你上课?我这是奉旨玩的,你要拦着我就是抗旨哦。”说完,扭屁股就想跑。
咏善一把扯住他,把咏临拽回来。
对这个顽皮捣蛋,不喜欢读书的弟弟,他每次见到都觉得又可恨又可气。
拉着毛毛躁躁的咏临,上下打量一番,冷冷训道,“要玩也要顾着点身体,寒冬腊月的,你穿得这么少,存心生病让母亲着急吗?”
咏临不耐烦道,“一点也不冷。”
“混账!”不理会咏临一脸不乐意的脸色,咏善脱下身上的厚羊毛大裘,硬给咏临套上,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生病就是不孝。太傅没教过你吗?”狠瞪他一眼,用眼神警告他不许擅自脱下。
一松手,咏临顿时像脱了铁链的猴子一样溜走。
咏善转过身刚走几步,忽然又听见咏临在后面叫,“哥哥!”
他回过头。
咏临想起什么事似的跑回来问,“你现在是去给母亲请安?”
“是。怎么?”
“没怎么。”咏临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,笑了笑,“前几天我到宫外去玩,在市集上随手买了几支手艺人做的银簪子,不值什么钱的玩意。想不到昨晚带了一根给母亲看,母亲反倒喜欢上了,说轻巧清新,比宫里那些见滥了的有趣。那种簪子,我安逸阁寝屋里头的柜子上还放着剩下的几根,”他嘿嘿眨了眨眼,凑近了点,“反正哥哥要去见母亲,劳烦你路过安逸阁时帮我捎上,哄哄她欢喜。对了,顺便帮我和母亲说,我今天在外头玩一天,午饭不回去吃了。”最后一句才是他真正要说的。
不等咏善数落,早逃开了。
咏善盯着这孪生弟弟不思进取的背影,只能摇头。
绕了一点路,先去安逸阁。
雪虽然只是撒盐粉似的,不大,气温却还是很低。他的厚毛大裘硬塞给了咏临,在雪地上走了一阵,慢慢也觉得有些冷。
进了安逸阁,对着迎出来的内侍吩咐,“把你家咏临殿下的大裘翻一件出来,我借着使一使。”
他和咏临一母所生,又是孪生兄弟,和其他皇子之间的情分不同,到了安逸阁,咏善就是大半个主人,永逸阁的内侍总管见他要大裘,赶紧到里间挑了一件又好又新的,亲自给他披上,张着两掌,仔仔细细将裘颈上的毛一一抚顺,又眯着眼笑,“两位殿下身段一样,什么衣裳穿起来都像量身做好似的。殿下还有什么吩咐?外面雪地上走过来怪冷的,小的给您泡一壶滚呼呼的上好毛尖,让您怯怯寒气?”
“不用了,”咏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,淡淡道,“我取点东西就走。”
摆手要总管和内侍们不用亦步亦趋,自行进了咏临寝屋,把床头柜子上几支银簪子拿在手里。
扭头出来,走到安逸阁大门,刚要步下台阶,猛然煞住脚步。
长兄咏棋那张清逸俊秀的脸,措不及防跳进眼帘。
“咏临,你要出门?”咏棋继承自母亲丽妃的修长秀气的眉微微一挑,轻松地露出微笑,“我可来得不巧了。”他已上了两三步台阶,一边说着,一边仿佛想看看远处雪景似的,别了别脸。
咏善一颗心怦怦乱跳。
骤见最倾慕的哥哥离得自己那样近,连呼吸都几乎屏住了。
见他别过脸,似乎要转身下去,急得心脏几乎跳出喉咙,不假思索伸手一抓,“不不,我刚回来。”
咏棋被他握住手腕,吃疼地微微皱眉,不解地看着他。
咏善霍然察觉,唯恐把他吓跑,赶紧撇清似的松手。
“我刚回来,”对着咏棋轻柔的气息,咏善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咏棋认错了人,心里骤然泛起了惊喜和嫉恨两种情绪,一向对他总是避之不及的咏棋居然鬼使神差地把他当成了咏临!
就知道咏临!
咏善收敛着自己身上散发的寒气,像在按捺心中无声无息亮出锐爪的猛兽。他下意识模仿咏临说话的语态动作,“一路跑过来,身上太热了,站在台阶上吹吹风。哥哥找我有事?”朝着咏棋,和婉一笑。
咏棋迎着他的目光,也是一笑,知道弟弟并不是要出门,摆出登门的模样,边走上台阶边道,“你看看这雪,满地白晶晶的赏心悦目,我想起你这安逸阁后面有几株老梅,这个天气说不定开了。”
咏善顿时明白过来,恨不得给这大雪写一首赞诗,藏着一股子老天忽然送来的惊喜,顺着咏棋的话道,“对对,赏雪观梅,最最雅致的事。我记得哥哥最喜欢雪景了。”正要再说两句讨咏棋欢喜,发现咏棋忽然疑惑地打量他,警觉地收住话,装作一无所知地问,“哥哥怎么了?”
咏棋黑白分明的眸子上下悠了他一圈,抿着唇,“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无端好话说了一筐,咏临,你不会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,想找哥哥帮你脱身吧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没有就好。”咏棋脸上全是对咏临的宠溺,连眼神也是暖洋洋的,拉起咏善的衣袖,摸了摸,露出一丝欣慰,“你把这件新大裘穿上了?还合身吧?这东西我穿大了点,你肩膀比我宽,穿着正合适。这是贝罗国贡上来的,毛皮又暖又顺,你整天毛毛躁躁到处窜,可不要几天就弄出几个洞来。”
咏善这才知道,身上的大裘是咏棋送给咏临的,居然被咏临不当一回事的和其他大裘放一块,被内侍取了出来给他暂穿。
被咏棋不避嫌的拉着衣袖,虽然是在大冬天,咏善仍被一股熏悠悠的醉意包裹着。
可醉意中又有一股没酿好的酒的酸味,掺着一种偷人家东西的妒恨。
又喜又妒的心情矛盾地刺激着他。
看见咏棋往安逸阁里头走,他又情不自禁地跟着咏棋走。咏棋修长完美的背影落入眼帘,竟是朦胧的,仿佛罩了一圈光晕。
“太子殿下来了。”安逸阁内侍见到咏棋进来,赶紧迎出来招呼。
抬头一看,咏善在咏棋身后挥手使眼色要他们下去,内侍们也搞不懂皇子之间的事,见咏善吩咐,都知道咏善性情不比咏临和蔼,容不得违逆,连忙低着头蹑手蹑脚下去。
咏棋性子闲淡,见众人唯唯诺诺下去,并不起疑。众兄弟中,他和咏临交情最好,安逸阁是来惯的,比在宫内别处更轻松谙熟些,悠然踱着步子到了后厢,隔着窗台上的雕花矮栏往后院一看,不禁喜悦地轻叫一声,“果然开了,看!”
也不回头,眼睛瞅着雪地上颤巍巍开出的一树殷红,手往后一抓,拉着咏善的小臂,“银装素裹,粉雕玉砌,雷太傅常说美人如景,景如美人,两者合而分,分而合,这株梅花站在雪上,不正是活生生一个美人?”唇边泛开一抹清纯至极的微笑。
咏善骤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。
有那么片刻,他僵硬了,激动得说不出一个字。
多少次暗里窥探这位俊秀得找不出一丝瑕疵的哥哥,但,还是第一次在如此接近的距离看见他毫不防备的微笑和快乐。
就像个孩子!
他盯着咏棋凝望梅花的优美侧脸,那上面的微笑单纯澄净,比刚刚从天上悠然飘下的一片雪花还清爽,不带一点俗世的杂质。
他真想捧着那张魂牵梦萦的俊脸,仔细看看这笑容,把这笑容永远留在眼底。但他不敢惊动笑吟吟赏梅的咏棋,平日的果断敏捷此刻都不见了,只剩下一个被美梦熏晕了的二皇子,半晌,才凝视着心爱的长兄,半醉半醒地接过话茬,轻轻道,“对,不正是活生生一个美人?”
大着胆子,手掌试探着,慢慢覆在咏棋握住自己小臂的手上,低下头,假装平静地道,“大冬天的,哥哥出门要多穿点衣服,手指头冰凉冰凉的。”
“嗯?呵,你这粗枝大叶的人竟然也有替别人操心的时候?”咏棋转过头来,笑道,“放心吧,我穿得不够暖和,母亲能让我出门吗?自从父皇下旨,册立我为太子,母亲比从前更……”忽然停下来,似乎不想顺着这话题谈下去,强笑一下,转了话题,“不是我的手冷,是你的手比常人暖和,不愧是从小练武的身子骨。怎么好像掌心在出汗?”
反握住咏善手掌,拉到眼前瞅了一眼,开玩笑道,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怎么吓出一手冷汗了?”
咏善心脏一下子跳到嗓子眼。
下一刻,明白过来咏棋只是在说笑,勉强笑笑,“穿多了,哥哥送的这件大裘可真够暖和的。站着赏梅多累,我叫内侍过来布置一点热酒热菜,边吃喝边看,岂不快活?”
咏棋点点头,“这样最妙。不过母亲不许我在外头喝酒,叫人泡一壶好茶来吧。”
咏善怕被别人不留神揭穿,也不叫人进来,自己步行到门外叫住一个内侍,密密叮嘱一番,回来对咏棋道,“都吩咐好了。一壶热茶,两碟热荤,两碟热素,再上一个大火炉,暖暖和和的。茶要太白峰的彩蝶香,这茶味道清淡微甘,又不伤胃,叶片微白,泡水展开后像雪花瓣似的,最适合赏雪时喝了。”
咏棋一边听一边偷笑,听他说完,忍不住呵呵道,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你居然这样体贴周到,好像变了个人似的。”
“对哥哥体贴周到不好吗?”
“好,很好。”咏棋带着对弟弟的宠溺口气,随口道,“我这些兄弟里面,数你对我最好。”
咏善装作不在意,轻描淡写地开口,“也许别的兄弟对哥哥也好,只是哥哥不知道罢了。”怀了一点期待,偷看咏棋作何反应。
咏棋却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,寻了一张就近的椅子,边撩起下摆坐下,边敷衍了一句,“都是一家人,其他兄弟对我自然也是不错的。”
他这一句话本来也没说错什么,咏善却蓦然满心不舒服起来,像生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。
他忍了忍,还是压不住那股难受劲,一时冲动起来,走上前问,“那哥哥觉得咏善对你也是不错的了?”
“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他来?”
“偏要提。”咏善只觉得一股气冲到喉头,压着满腹翻腾的难受问,“咏善对哥哥做什么不好的事了?哥哥就这么嫌弃他?”
“咏临,你今天到底怎么了?”咏棋抬起头,略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,“脸色似乎不对,是不是病了?”打量他两眼。
咏善话一出口,已经懊悔不已,看见咏棋开始狐疑,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,连忙笑道,“没什么。咏善是我同胞哥哥,我提一下都不行?”
刚好听见脚步声靠近,忙掩饰着道,“一定是热茶热菜来了,我去瞧瞧。”
一转身,眼帘陡然跳入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,猛然僵硬。
“怎么你们都在?”咏临从门外风风火火的进来,大咧咧嚷了一句,哈哈笑道,“我说那些内侍怎么在外面张罗火炉呢,原来两个哥哥都钻我这野猫窝来了。你们两个倒是难得撞在一起的,稀客稀客。”
咏棋回头一见咏临,怔了一下,脸色骤然一变,明白过来-----刚才和自己在一起的是那个阴沉冷漠的二弟咏善!
顿时惊疑不安起来,心忖道,都是自家兄弟,错认了直说就好,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偏要冒充咏临?
这么点年纪,竟不动声色到如此地步,真叫人心惧。
边思忖,边悄悄瞥了咏善一眼,和平日印象中寡言冷淡的咏善一一对照起来,越觉出三分应该敬而远之的胆寒,隐隐打个寒战,连目光都收了回去,虽然一个字的怨言的没有,那顿时判若两人的生疏却显而易见。
咏善看着咏棋把目光默默移开,越移越远,仿佛被人一刀一刀割着心。
一股做了贼又被人抓住露出头脸示众的难堪、窘迫、绝望包围了他,像忽然从温暖的阳春三月掉进了冰窟窿,彻头彻尾冻成个雪人。
他想开口解释一句,喉咙挤了挤,却只挤出一个短促得几乎无法听见的,嘶哑的单音。
咏临犹未察觉出来,摇头晃脑地大声道,“这场雪真是大好事,父皇免了我们功课,又能堆雪人打雪仗,还能赏雪赏梅,更可以沾哥哥们的光,吃点稀罕的东西。对了,咏善哥哥,听说你吩咐他们去你那头取彩蝶香来泡,啧啧,上次我求你给我一点尝尝,你怎么死活不肯呢?说什么正宗的彩蝶香一年只产十来斤,有钱也找不到地方买去,让我这个不懂品茶的人喝糟蹋了。今天怎么就这么大方……”
话未说完,发现咏善已经一言不发走出去了。
“哥哥?哥哥?你到哪去啊?”咏临追到门外,叫了几声,看着咏善的背影消失,回过头来,愣愣地问,“他这是怎么了?”
咏棋半日没吭声。
当太子这些日来,每天被母亲丽妃耳提面命要处处小心,提防暗箭,尤其要提防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,此刻无缘无故被人骗了,还是被一个比自己年幼的弟弟当面骗了,才明白“深宫中有心计的人真是不计其数”,细想之下,毛骨悚然。
咏临又问了两次,咏棋不想把事情闹大,始终没说话,只是苍白着脸,默默摇了摇头。
咏善回到自己住处。
常得富远远瞧见他,迎出来殷勤地呵笑着问,“殿下回来了。小的已经把弓箭靶子预备好了,殿下是现在练箭呢?还是先喝口热茶再……”
啪!
话未说完,脸上已经挨了咏善一耳光。
“练你的命!谁说要练箭?今儿好雪景,本殿下喝酒赏雪!”咏善猛然爆发般的咆哮,环视眼前被茫茫白雪覆盖的天地,猛然间又一阵猝不及防的心酸,顿了顿,咬着整整齐齐的白齿,沙哑地一笑,“拿酒来,别辜负了这景致。去,拿最烈性的酒,多拿点。”
常得富捂着红肿的半边脸,惊恐地看着他,不知该不该照办。
咏善低头看他一眼,声音柔和了点,“去吧,把酒拿来。天天学天天练,我也有累的时候,怠学一日,也不过分。”
常得富这才把酒取来,果然是最烈的。
咏善接了酒壶,连杯子也不要,在雪地仰头往喉咙里灌。
灌完一壶,低头时视线下移,看身前身后,入目俱是白雪茫茫,下肚的烈酒不但不烧烫,反而像冰一样凝在肠胃里,冻得自己簌簌发抖。
他觉得这是喝得不够,又灌自己一壶。
烈酒接连下喉,他却越来越冷,想起今日他和咏棋曾经只有咫尺之隔,瞬间远到连目光也无法触碰,顷刻悲伤不可自抑。
他失声痛哭。
咏善,炎帝最有才能,最沉稳练达的儿子,在长兄最喜爱的白雪皑皑中,失声痛哭。
一边喝着最烈的酒,一边冻僵着自己,一边听自己绝望的哭声。
隔着高墙和广场,远远的,是有着咏棋和咏临的安逸阁。
他知道,自己的哭声越不过这高墙和广场。
他的悲伤和失望,和他的爱与渴望一样。
都传不到,他最爱的人那里。
一口一口灌着烈酒,他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。
他不知道,怎样才能不这样绝望。
他求上天给他一个机会。
假如,假如上天给他一个机会,咏善发誓,他泣着血发誓-----绝不让咏棋的目光,再从自己身上,默默地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