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凯师资治通鉴（现代注）前369年~前338年-资治通鉴现代注

陈凯师●卷第二
【周（东周·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纪二】〔起昭阳赤奋若（癸丑），尽上章困敦（庚子），凡四十八年。〕
显王（姬扁）〔十一家谥法：行见中外曰显；受禄于天曰显；百辟惟刑曰显。周公（姬旦）盖未有此谥，而周（东周，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之末世谥显王（姬扁）曰显，意谓后世传写周公（姬旦）谥法者遗之。〕
元年（癸丑，公元前三六八年）
①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伐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取观津（今山东聊城莘县）〔康曰：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伐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魏惠王（魏罃）请献观以和，即观津。余按《班志》信都国有观津县，与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相去甚远，且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地也。又东郡有畔观县。《水经》：大河故渎东迳五鹿之野，又东迳卫国故城南，古斟观也。此其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之观津欤！徐广曰：观，今卫县。《史记正义》曰：魏州观城县，古观国。《国语》云：观国，夏太康第五弟之所封也〕。
②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侵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取长城（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长城，西至今山东济南平阴县，东至今山东青岛胶州市）。〔刘昭《志》：济北卢县有长城。《史记》苏代说燕王曰：“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有长城巨防，”即此。〕

三年（乙卯，公元前三六六年）
①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、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会于宅阳（今河南郑州荥阳市）。〔《水经注》曰：荥泽之际有沙城，世谓水城，非也。魏冉走芒卯，入北宅，即此宅阳城。《括地志》曰：宅阳故城，在郑州荥阳县东十七里。〕
②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败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师、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师于洛阳（今河南洛阳）。〔洛阳在洛水（今洛河，源于今陕西渭南华州区，于今河南郑州巩义市北入于黄河）之北，周公（姬旦）迁殷（都朝歌今河南鹤壁淇县）民于此，谓之成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。《班志》，属河南郡。〕

四年（丙辰，公元前三六五年）
①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伐宋（都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）。
五年（丁巳，公元前三六四年）
①秦献公（嬴师隰）败三晋之师于石门（今陕西咸阳旬邑县石门山），〔《水经注》：冯翊云阳县有石门山。《括地志》：在雍州三原县西北三十二里。又曰：尧门山，俗名石门，上有路，其状若门。故老云：尧凿山为门，因名之。武德中于此山南置石门县，贞观中改云阳县。〕斩首六万。王（姬扁）赐以黼（fǔ）黻（fú）之服。〔黼（fǔ）者，刺绣为斧形；黻（fú）者刺绣为两“己”相背。孔颖达曰：白与黑谓之黼，黑与青谓之黻〕

七年（己未，前三六二年）
①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败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师、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师于浍（huì今浍河，北派支流源于今山西临汾浮山县，经今山西临汾翼城县；南派支流源于今山西晋城沁水县，经今山西临汾翼城县，在今山西运城绛县与北派支流汇合。汇合后经山西临汾曲沃县、山西侯马，于山西运城新绛县注入汾河。）。〔《括地志》：浍水在绛州翼城县东南二十五里，水侧有皮牢城。〕

②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、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战于少梁（今陕西渭南韩城市）〔《班志》：冯翊夏阳县，故少梁。师古曰：本梁国（今陕西渭南韩城市），为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所灭，至惠文王（嬴驷）十一年，更名夏阳。康曰：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有大梁（今河南开封），故此称“少”以别之〕，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师败绩；获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公孙痤。〔《左传》：师大崩曰败绩。〕

③卫声公（姬训）薨，子成侯速立。
④燕桓公（名不详）薨，子文公（名不详）立。〔《考异》曰：《史记苏秦传》谓之“燕文侯（名不详）”。按春秋时北燕简公（姬载）已称公，文公（名不详）之子易王（名不详）寻称王，岂文公（名不详）独称侯乎！今从《世家》。〕
⑤秦献公（嬴师隰）薨，子孝公（嬴渠梁）立。〔《索隐》曰：孝公，名渠梁。〕孝公（嬴渠梁）生二十一年矣。是时河（黄河）、山（崤山）以东强国六，〔河自龙门（今陕西渭南韩城市与山西运城河津市之间的黄河）上口，南抵华阴（今陕西渭南华州区）而东流，秦国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在河（黄河）之西。山自鸟鼠同穴（鸟鼠同穴山，又名鸟鼠山，位于今甘肃定西渭源县西南）连延为长安南山（今秦岭。广义上的秦岭，西起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临潭县北的白石山，东经甘肃天水南的麦积山入陕西，在陕西与河南交界处分为三支，北支为崤山（位于今河南三门峡卢氏县），中支为熊耳山（位于今河南三门峡卢氏县）；南支为伏牛山（位于今河南洛阳栾川县），为黄河支流渭河与长江支流嘉陵江、汉水的分水岭），至于泰华（今华山），秦国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在山（崤山）之西。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、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、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、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、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、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六国皆在河（黄河）、山（崤山）以东。〕

淮、泗之间小国十余，〔南阳郡平氏县东南有桐柏、大复山（今桐柏山（位于今河南南阳桐柏县）—大别山（位于今湖北黄冈英山县），是长江与淮河水系的分水岭），淮水所出，东南至淮陵（今江苏盐城响水县）入海。今淮河经洪泽湖、高邮湖入长江。泗水出鲁国卞县（今山东济宁泗水县）西南，在泗口（又名清口，今江苏淮安淮阴区）入淮河。今泗水经山东济宁泗水县、山东济宁曲阜市注入南阳湖。宋（都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）、鲁（都曲阜今山东济宁曲阜市）、邹（今山东济宁邹城市东南）、滕（今山东枣庄滕州市）、薛（今山东枣庄滕州市）、郳（今山东枣庄滕州市东）等国，国于其间。齐威王（田因齐）所谓“泗上十二诸侯”。〕

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、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与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接界。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筑长城，自郑（今陕西渭南华州区）滨洛（今北洛河，源于今陕西榆林靖边县白于山，在今陕西渭南大荔县东南入渭河）以北有上郡（首府今陕西延安绥德县）；〔郑县（今陕西渭南华州区），周宣王（姬静）母弟郑桓公（姬友）封邑，《班志》属京兆。洛，水名，非伊、洛之洛也。《水经注》：渭水东过华阴县北，洛水入焉。洛水，古漆、沮之水也。又有长涧水，南出泰华之山侧长城东而北流注于渭。《史记》所谓“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筑长城，自郑（今陕西渭南华州区）滨洛（北洛河）”者也。宋白曰：今华州东南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长城是也。上郡，汉属并州，隋、唐之绥州、延州，秦、汉之上郡地也。〕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自汉中（今陕西汉中），南有巴（首府今重庆）、黔中（首府黔城今湖南怀化沅陵县）：〔汉中郡，汉属益州，自晋以后为梁州。巴，即春秋巴子之国，汉为巴郡，属益州，唐为巴、渝、渠、果诸州之地。黔中，汉为牂柯郡之地，唐为黔中节度。〕皆以夷翟遇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，摈斥之，不得与中国之会盟。于是孝公（嬴渠梁）发愤，布德修政，欲以强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。〔愤，懑也，怒也。朱元晦（朱熹）曰：愤者，心求通而未得之意。〕

八年（庚申，公元前三六一年）
①孝公（嬴渠梁）下令国中曰：“昔我穆公（嬴任好），自岐（今陕西宝鸡岐山县东北）、雍（今陕西宝鸡凤翔县）之间修德行武，东平晋（都新田今山西临汾侯马市）乱，以河（黄河）为界，西霸戎翟，广地千里，天子致伯，诸侯毕贺，〔令，号令也，命令也。令者，出于上而行于下者也。岐山，周太王（姬亶）所邑。《班志》，岐山在扶风美阳县西。雍县属扶风。秦穆公（嬴任好）娶晋献公（姬诡诸）之女。献公（姬诡诸）卒，晋国（都新田今山西临汾侯马市）乱，穆公（嬴任好）纳惠公（姬夷吾）。惠公（姬夷吾）立而背河外之赂，又闭秦（都雍县今陕西宝鸡凤翔县）籴（dí）。穆公（嬴任好）伐晋（都新田今山西临汾侯马市），执惠公（姬夷吾），既而归之；始征晋（都新田今山西临汾侯马市）河东，置官司。惠公（姬夷吾）卒，子怀公（姬圉）立。穆公（嬴任好）纳文公（姬重耳）而晋（都新田今山西临汾侯马市）乱平。又能用由余及孟明，以霸西戎。天子致伯者，《周礼》九命作伯；古有九州岛，一为王畿，八州八伯，各主其方之诸侯；致伯者，以方伯之任致之穆公（嬴任好）也。〕为后世开业甚光美。会往者厉（赢刺）、躁（名不详）、简公（赢悼子）、出子（名不详）之不宁，国家内忧，未遑外事，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（今黄河以西，陕西东部）地，丑莫大焉。〔《史记》：秦厉共公（赢刺）卒，子躁公（名不详）立。躁公（名不详）卒，立其弟怀公（名不详）。四年，庶长鼌（cháo）围怀公（名不详），公（名不详）自杀，乃立灵公（赢肃）。灵公（赢肃）卒，子献公（赢师隰）不得立，立灵公（赢肃）之季父（赢悼子），是为简公（赢悼子）。公（赢悼子）卒而惠公（名不详）立。惠公（名不详）卒，子出子（名不详）立。二年，庶长改杀出子（名不详），迎立献公（赢师隰）于河西（今甘肃中部）。河西地，即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所有西河（今黄河以西，陕西东部）之外。《史记正义》曰：自华州北至同州，并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河西（今黄河以西，陕西东部）之地。〕献公（赢师隰）即位，镇抚边境，徙治栎阳（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，〔《史记》：秦献公（赢师隰）二年，始治栎阳（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。徐广《注》曰：即汉万年县。余按《汉志》，栎阳、万年为两县，皆属冯翊，后汉始省并。宋白曰：栎阳，秦旧县。汉高祖（刘邦）既葬太上皇（刘执嘉）于万年陵，仍分栎阳置万年县以为陵邑，理栎阳城中，故栎阳城亦名万年城。后汉省栎阳县入万年县。后魏（西魏）大统中，分万年置鄣丘、宣武，又分置广阳县。周明帝（北周宇文毓）省万年入高陵、广阳二县，更于长安城中别置万年县。唐武德元年，又改广阳为栎阳，元和十五年，并移隶奉先县以奉景陵。〕且欲东伐，复穆公（嬴任好）之故地，修穆公（嬴任好）之政令。寡人思念先君之意，常痛于心。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者，吾且尊官，与之分土。”〔谓裂地以封之，使各有分土。〕于是卫（都濮阳今河南濮阳濮阳县）公孙鞅（商鞅）闻是令下，乃西入秦（都栎阳今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。
公孙鞅（商鞅）者，卫（都濮阳今河南濮阳濮阳县）之庶孙也。好刑名之学。〔师古曰：刘向《别录》云；申子（申不害）学好刑名。刑名者，循名以责实，其尊君卑臣，崇上抑下，合于六经。说者曰：刑，刑家；名，名家；即太史公（司马迁）所论六家之二也。此说非。刘原父曰：刑名，即并学两家术耳。公孙非姓氏，以其先出于卫（都濮阳今河南濮阳濮阳县），父为卫侯则称为公子，祖为卫侯则称为公孙。〕事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相公叔痤，痤知其贤，未及进。会病，魏惠王（魏罃）往问之曰：“公叔病如有不可讳，〔不可讳，谓死也。俗语有之：“人不讳死”。〕将柰社稷何？”公叔曰：“痤之中庶子卫鞅（商鞅），〔自战国以来，大夫之家有中庶子，有舍人。〕年虽少，有奇才，愿君举国而听之！”王（魏罃）嘿然。公叔曰：“君即不听用鞅，必杀之，无令出境！”王（魏罃）许诺而去。公叔召鞅谢曰：“吾先君而后臣，故先为君谋，后以告子。子必速行矣！”鞅曰：“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，又安能用子之言杀臣乎！”卒不去。王（魏罃）出，谓左右曰：“公叔病甚，悲乎，欲令寡人以国听卫鞅（商鞅）也！既又劝寡人杀之，岂不悖哉！”卫鞅（商鞅）既至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，因嬖臣景监以求见孝公（嬴渠梁），说以富国强兵之术；公（嬴渠梁）大悦，与议国事。

十年（壬戌，公元前三五九年）
①卫鞅（商鞅）欲变法，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人不悦。卫鞅（商鞅）言于秦孝公（嬴渠梁）曰：“夫民不可与虑始，而可与乐成。论至德者不和于俗，成大功者不谋于众。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，不法其故。”〔《索隐》曰：言救弊为政之术，所为苟可以强国，则不必法于故事也。〕甘龙曰：“不然，〔《索隐》曰：甘，姓；龙，名。甘姓出春秋时甘昭公子带之后。《姓谱》又曰：甘姓，商（都朝歌今河南鹤壁淇县）甘盘之后。〕缘法而治者，吏习而民安之。”卫鞅（商鞅）曰：“常人安于故俗，学者溺于所闻。以此两者，居官守法可也，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。智者作法，愚者制焉；贤者更礼，不肖者拘焉”公（嬴渠梁）曰：“善。”以卫鞅（商鞅）为左庶长。〔刘卲《爵制》曰：《春秋传》有庶长鲍，商君（商鞅）为政，备其法品为十八级，合关内侯、列侯，凡二十等。其制因古义。古者天子寄军政于六卿，居则以田，警则以战，所谓“入使治之，出使长之，素信者与众相得”也。故启（夏启）伐有扈，乃召六卿，大夫之在军为将者也。及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之六卿，亦以居军。在国也，则以比长、闾胥、族师、党、州长、卿大夫为称；其在军也，则以司马、将军、卒、伍为号，所以异在国之名也。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依古制，其在军赐爵为等级，其帅人皆更卒也。有功赐爵，则在军吏之例。自一等以上至不更，四等，皆士也。大夫以上至五大夫，五等，比大夫也。九等，依九命之义也。左庶长至大庶长，比九卿也。关内侯者，依古圻（qí方千里之地）内子男之义也。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都山（崤山）西，以关内为王畿，故曰关内侯也。列侯者，依古列国诸侯之义也。然则卿、大夫、士下之品，皆仿古比朝之制而异其名，亦所以殊军国也。古者以车战，兵车一乘，步卒七十二人，分翼左右；车，大夫在左，御者处中，勇士为右，凡七十五人。一爵曰公士者，步卒之有爵为公士者也。自三爵曰上造，造，成也，古者成士升于司徒曰造士，虽依此名，皆步卒也。二爵曰簪褭（niǎo），御驷马者。要褭（niǎo）者，古之名马也；驾驷马，其形似簪，故云簪褭（niǎo）也。四爵曰不更，不更者，为车右，不复与凡更卒同也。五爵曰大夫，大夫在车左者也。六爵为官大夫，七爵为公大夫，八爵为公乘，九爵为五大夫，皆军吏也。吏民爵不得过公乘者，得贳（shì）与子若同产。然则公乘者，军吏之爵最高者也；虽非临战，得公乘车，故曰公乘也。十爵为左庶长，十一爵为右庶长，十二爵为左更，十三爵为中更，十四爵为右更，十五爵为少上造，十六爵为大上造，十七爵为驷车庶长，十八爵为大庶长，十九爵为关内侯，二十爵为列侯。自左庶长至大庶长，皆卿大夫，皆军将也；所将皆庶人、更卒也，故以“庶”、“更”为名。大庶长，即大将军也；左、右庶长，即左、右偏裨将军也。〕卒定变法之令。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、连坐，〔《索隐》曰：收司，谓相纠发也。一家有罪，则九家连举发；若不纠举，则九家连坐。师古曰：五人为伍，二伍为什。康曰：司，犹管也。为什伍之法，使之相司相管。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有见知连坐法。余谓连坐者，一家有罪，什伍皆相连坐罪也；见知乃汉法。〕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，〔《索隐》曰：谓告奸一人则得爵一级，故云与斩敌首同赏。〕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。〔《索隐》曰：律：降敌者诛其身，没其家。今匿奸者，言当与之同罚。〕有军功者，各以率受上爵；〔率，律也。〕为私斗者，各以轻重被刑大小。僇力本业，耕织致粟帛多者，复其身；〔汉法，除其赋、税、役，皆谓之复。〕事末利及怠而贫者，举以为收孥。〔《索隐》曰：末利，谓工、商。纠举而收录其妻子，没为奴婢。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法，一人有罪，收其室家。至汉文帝（刘恒）元年，始除收孥相坐法。〕宗室非有军功论，〔论，议也，有战功之可论也。〕不得为属籍。〔属籍，宗属之籍也。孔颖达曰：汉之同宗有属籍，则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家系之以姓是也。《周礼》小史之官，掌定帝系、世本，知世代昭穆。〕明尊卑爵秩等级，各以差次〔《白虎通》曰：爵者，尽也，所以尽人才也。毛晃曰：大夫以上预燕飨，然后赐爵秩，以章有德。秩，职也，官也，积也，次也，常也，序也。〕名田宅、臣妾、衣服。有功者显荣，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。
令既具未布，恐民之不信，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巿南门，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。民怪之，莫敢徙。复曰：“能徙者予五十金。”有一人徙之，辄予五十金。〔李云：金方寸重一斤，为一金。程大昌《演繁露》曰：二十两为一金，亦为一镒。〕乃下令。
令行期年，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民之国都〔之，往也，如也。〕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数。于是太子（嬴驷）犯法。卫鞅（商鞅）曰：“法之不行，自上犯之。太子（嬴驷），君嗣也，不可施刑，刑其傅公子虔，黥其师公孙贾。〔墨涅其面曰黥。为后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杀商君鞅张本。〕明日，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人皆趋令。〔《索隐》曰：趋者，向也，附也。〕行之十年，秦国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道不拾遗，山无盗贼，民勇于公战，怯于私斗，乡邑大治。〔自是年至三十一年商鞅死，盖鞅之行其法而致效在十年之间，又十年而致祸。〕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民初言令不便者，有来言令便。卫鞅（商鞅）曰：“此皆乱法之民也！”尽迁之于边。其后民莫敢议令。
臣光（司马光）曰：夫信者，人君之大宝也。国保于民，民保于信，非信无以使民，非民无以守国。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，〔孔颖达曰：自今本昔曰古。〕霸者不欺四邻，善为国者不欺其民，善为家者不欺其亲。不善者反之，欺其邻国，欺其百姓，甚者欺其兄弟，欺其父子。上不信下，下不信上，上下离心，以至于败。所利不能药其所伤，所获不能补其所亡，岂不哀哉！昔齐桓公（姜小白）不背曹沫之盟，晋文公（姬重耳）不贪伐原（今河南济源西北）之利，魏文侯（魏斯）不弃虞人（官员，掌山泽）之期，〔《姓谱》：曹本自颛顼之玄孙陆终之子六安，是为曹姓。周武王（姬发）封曹狭于邾（今山东济宁邹城市），故邾（今山东济宁邹城市），曹姓也。又云：曹，叔振铎之后，武王（姬发）母弟也，后以为氏。《史记》：齐桓公（姜小白）伐鲁（都曲阜今山东济宁曲阜市），鲁庄公（姬同）请平，桓公（姜小白）许之，与盟于柯（今山东聊城阳谷县东）。将盟，曹沫以匕首劫桓公（姜小白）于坛上，请反鲁（都曲阜今山东济宁曲阜市）之侵地。桓公（姜小白）许之，曹沫去匕首而就臣位。桓公（姜小白）后悔，欲杀曹沫，管仲不可，遂反所侵地于鲁（都曲阜今山东济宁曲阜市）。诸侯闻之，皆信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而欲附焉。《左传》：晋文公（姬重耳）围原（今河南济源西北），命三日之粮。原（今河南济源西北）不降，命去之。谍出，曰：“原（今河南济源西北）将降矣。”军吏曰：“请待之。”公（姬重耳）曰：“得原（今河南济源西北）失信，所亡滋多。”退一舍而原（今河南济源西北）降。魏文侯（魏斯）事见上卷威烈王（姬午）二十三年。《索隐》曰：《左传》、《谷梁》并作“曹刿”。〕秦孝公（嬴渠梁）不废徙木之赏。此四君者道非粹白，而商君（商鞅）尤称刻薄，又处战攻之世，天下趋于诈力，犹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，〔畜，养也。〕况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！

②韩懿侯（韩若山）薨，子昭侯（韩武）立。〔谥法：昭德有劳曰昭；圣闻周达曰昭。〕
十一年（癸亥，公元前三五八年）
①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败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师于西山。〔自宜阳（今河南洛阳宜阳县）熊耳（熊耳山）东连嵩高（嵩山，位于河南登封西北，西邻洛阳，东临郑州，属伏牛山系），南至鲁阳（今河南平顶山鲁山县），皆韩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之西山。〕

十二年（甲子，公元前三五七年）
①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、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会于鄗（今河北邢台柏乡县）。〔《班志》，鄗县属中山郡。此时为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地，后汉改曰高邑，唐为赵州柏乡县、赞皇县地。〕

十三年（乙丑，公元前三五六年）
①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、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会于阿（今山东聊城东阿县）。
②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、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、宋（都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）会于平陆（今山东济宁汶上县）。

十四年（丙寅，公元前三五五年）
①齐威王（田因齐）、魏惠王（魏罃）会田（田猎）于郊。惠王（魏罃）曰：“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亦有宝乎？”威王（田因齐）曰：“无有。”惠王（魏罃）曰：“寡人国虽小，尚有径寸之珠，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。岂以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大国而无宝乎？”威王（田因齐）曰：“寡人之所以为宝者与王（魏罃）异。吾臣有檀子者，〔《姓谱》云：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公族有食采于瑕丘檀城（今山东济宁兖州区），因以为氏。〕使守南城，〔城在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之南境，故曰南城。〕则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人不敢为寇，泗（泗水出鲁国卞县（今山东济宁泗水县）西南，在泗口（又名清口，今江苏淮安淮阴区）入淮河。今泗水经山东济宁泗水县、山东济宁曲阜市注入南阳湖。）上十二诸侯皆来朝。吾臣有盼子（田盼）者，使守高唐（今山东德州禹城市），则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人不敢东渔于河。〔盼子，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之同姓，即田盼也。《班志》，高唐县属平原郡。杜预曰：祝阿西北有高唐城。宋白曰：齐州章丘县，古高唐，春秋、战国之时为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邑，故城在废禹城县西四十里。唐之禹城，汉祝阿也。〕吾吏有黔夫者，使守徐州（今河北廊坊大城县），〔《姓谱》：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有黔敖、则黔亦姓也。司马彪曰：鲁国薛县，六国时曰徐州。〕则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人祭北门，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人祭西门，〔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在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之北，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在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之西。贾逵曰：燕（都蓟城今北京）、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畏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故祭以求福。〕徙而从者七千余家。吾臣有种首者，使备盗贼，则道不拾遗。此四臣者，将照千里，岂特十二乘哉！”惠王（魏罃）有惭色。

②秦孝公（嬴渠梁）、魏惠王（魏罃）会于杜平（今陕西渭南澄城县）。〔《班志》，京兆有杜陵县，故周之杜伯国也。《史记灌婴传》：婴以昌平侯食邑于杜平乡。《正义》曰：杜平在唐之同州澄城县界。《魏世家》作“社平”。〕

③鲁共公（姬奋）薨，子康公毛立。

十五年（丁卯，公元前三五四年）
①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败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师于元里（今陕西渭南澄城县），〔《史记正义》曰：元里亦在同州澄城县界。〕斩首七千级，〔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法战而斩敌人一首者，赐爵一级，因谓之级。〕取少梁（今陕西渭南韩城市）。
②魏惠王（魏罃）伐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邯山区郸），围邯郸（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。楚王（芈良夫）使景舍救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。〔昭、屈、景，皆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之同姓，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强族也。〕

十六年（戊辰，公元前三五三年）
①齐威王（田因齐）使田忌救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。
初，孙膑与庞涓俱学兵法，〔《姓谱》：周文王（姬昌）子康叔封于卫（都朝歌今河南鹤壁淇县），至武公（姬和）子惠孙曾耳为卫（都朝歌今河南鹤壁淇县）上卿，因氏焉，后有孙武、孙膑，俱善兵。赵明诚《金石录》有汉安平相孙根碑云：先出自有殷（都朝歌今河南鹤壁淇县）之裔子，武王（姬发）定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，封比干墓，胤裔分析，定曰孙焉。《姓谱》又曰：庞姓，毕公高之后，支庶封于庞（今湖南衡阳），因氏焉。膑，刖刑也，去膝盖骨。郑玄曰：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改膑作刖，刖，断足也。《书传》云：决关梁、逾城郭而略盗者，其刑膑。孙膑盖以刖足故呼为膑。《说文》：膑，膝端也〕庞涓仕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为将军，〔将军之官，自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以来有之。〕自以能不及孙膑，乃召之；至，则以法断其两足而黥之，欲使终身废弃。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使者至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孙膑以刑徒阴见，说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使者，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使者窃载与之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。〔之，往也。〕田忌善而客待之，进于威王（田因齐）。威王（田因齐）问兵法，遂以为师。于是威王（田因齐）谋救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，以孙膑为将；辞以刑余之人不可，乃以田忌为将而孙子为师，居辎车中，坐为计谋。〔《字林》曰：軿（píng）车，有衣蔽、无后辕者谓之辎。《释名》曰：有邸曰辎，无邸曰軿（píng）。《傅子》曰：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曰辎车，即辇也。康曰：軿（píng）车也，军行所以载辎重。〕
田忌欲引兵之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。孙子曰：“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拳，〔《索隐》曰：谓事之杂乱纷纠也。解杂乱纷纠者，当善以手解之，不可控拳而击之。余谓杂乱纷纠者，谓人斗者耳，非事也。康曰：拳，絭（juàn）者，攘臂绳也。余谓当从《索隐》说，康说非。〕救斗者不搏撠，〔《索隐》曰：搏撠，谓救斗者当善撝（huī）解之，毋以手相搏撠，则其怒益炽矣。按撠，谓以手持撠以刺人也。余谓《索隐》之说善矣，但以撠为持撠以刺人则非也。撠，如《汉书》“撠太后掖”之撠，师古曰：撠，谓拘持之也。毛晃曰：索持曰搏，拘持曰撠。〕批亢捣虚，形格势禁，则自为解耳。〔《索隐》曰：按批者，相排批也。亢，言敌人相亢拒也。捣者，击也，冲也。虚，空也。谓前人相亢，必须批之，彼兵若虚则冲捣之，若批其相亢，击捣彼虚，则是其形相格，其势自禁止，则彼自为解也。康曰：亢，极也，高也。捣，筑也。乘其高亢而批之，乘其虚而捣之，则其势自解。批亢捣虚，所谓形格势禁也。余谓《索隐》之说为长。盖斗者方相亢拒，则排批之使解；虚者，两敌距斗力所不及之处，捣之则虽欲斗，其势不能不解，此易见也。格，格正也，又击也，斗也。〕今梁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、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相攻，轻兵锐卒必竭于外，老弱疲于内；子不若引兵疾走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都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据其街路，冲其方虚，〔余谓虚，冲其方虚，即上所谓“捣虚”也。《索隐》之说，义亦如此。〕彼必释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以自救：是我一举解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之围而收弊于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也。”田忌从之。十月，邯郸（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降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。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师还，与齐战于桂陵（今河南新乡长垣县），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师大败。〔《水经注》：濮渠与酸水会，（今河南濮阳境内的河流，今名不详）水东迳滑台城南，又东南迳瓦亭南，又东南会于濮。濮渠之侧有漆城。桂城亦曰桂陵，即田忌败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师处。《史记正义》曰：桂陵在曹州乘氏县东南二十一里。〕


②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伐东周（首府巩今河南郑州巩义市），取陵观（今地不详）、廪丘（今地不详）。〔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室衰微，战国之时仅有七邑，汉时之河南、洛阳、谷成、平阴、偃师、巩（今河南郑州巩义市）、缑（gōu）氏是也。《晋志》曰：周考王（姬嵬wéi）封周桓公（姬黑肩）孙惠公（名不详）于巩（今河南郑州巩义市），号东周，故战国有东、西周，芒山（今地不详）、首山（今地不详）其界也。陵观、廪丘皆当时邑聚之名，史无所考。廪丘，《史记》作“邢丘”。〕


③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昭奚恤为相。江乙言于楚王（芈良夫）曰：“人有爱其狗者，狗尝溺井，〔昭、屈、景，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之强族，所谓“三闾”者也。太史公（司马迁）曰：嬴姓分封为江氏。〕其邻人见，欲入言之，狗当门而噬之。今昭奚恤常恶臣之见，亦犹是也。〔见，谓见楚王（芈良夫）也。〕且人有好扬人之善者，王（芈良夫）曰：『此君子也』近之；好扬人之恶者，王（芈良夫）曰：『此小人也，』远之。〔远，推而远之。〕然则且有子弑其父、臣弑其主者，而王（芈良夫）终己不知也。〔终己，犹言终身也。〕何者？以王（芈良夫）好闻人之美而恶闻人之恶也。”王（芈良夫）曰：“善，寡人愿两闻之。”〔江乙欲毁昭奚恤，故先设是言。〕
十七年（己巳，公元前三五二年）
①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大良造（商鞅）伐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。〔《索隐》曰：大良造，即大上造。余谓大良造，大上造之良者也。按《史记秦纪》：孝公（嬴渠梁）十年，卫鞅（商鞅）为大良造，将兵围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安邑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降之。又按《六国年表》，秦孝公（嬴渠梁）之十年，显王（姬扁）之十七年，所谓大良造伐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即卫鞅（商鞅）将兵也。是时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都安邑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其兵犹强，庞涓、太子申、公子昂未败，安邑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不应遽降于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。至显王（姬扁）二十九年，昂军既败，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献河西（今黄河西部，陕西东部）之地于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，始去安邑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徙都大梁（今河南开封）。《史记六国表》不书徙大梁（今河南开封）而《世家》书之，《魏世家》于是年不书安邑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降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而《秦纪》孝公（嬴渠梁）十年书之。《通鉴》从《魏世家》，于显王（姬扁）二十九年书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去安邑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徙大梁（今河南开封），而是年不书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安邑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降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，盖亦疑而除去之。但大良造之下当有“卫鞅（商鞅）”二字，意谓传写通鉴者逸之。〕
②诸侯围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襄陵（今山西临汾襄汾县）。〔《史记正义》曰：襄陵故城，在兖州邹县。余按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境时不至于邹。《班志》，河东有襄陵县。师古曰：晋襄公（姬驩）之陵，因以名县。《括地志》：襄陵在晋州临汾县东南三十五里。宋白曰：后魏为禽昌县；隋大业二年改为襄陵县，以赵襄子（赵无恤）、晋襄公（姬驩）俱陵于是邑也〕。

十八年（庚午，公元前三五一年）
①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卫鞅（商鞅）围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固阳（今陕西榆林神木市），降之。〔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有上郡，北至固阳，汉五原郡稒阳县是也。《括地志》：固阳在银州银城县界。按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筑长城，自郑（今陕西渭南华州区）滨洛（今北洛河，源于今陕西榆林白于山，在今陕西渭南大荔县东南入渭河），北抵银州，至胜州固阳县为塞也。固阳有连山，东至黄河，西南至夏、会等州。〕

②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人归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邯郸（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。与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盟漳水（浊漳河源于今山西长治长子县，清漳河源于今山西晋中和顺县，两河汇于今河北邯郸涉县，汇合后作为河北、河南的界河，在河北邯郸馆陶县合流于卫河。）上。〔《记曲礼（礼记·曲礼）》曰：莅牲曰盟。盟者，杀牲歃血，誓于神也。天下太平之时，诸侯不得擅相与盟，惟天子巡狩至方岳之下，会毕，乃与诸侯相盟，同好恶，奖王室，以昭事神、训民、事君，凡国有疑则盟，诅其不信者。至于五霸，有事而会，不协而盟。盟之为法，先凿地为方坎，杀牲于坎上，割牲左耳，盛以珠盘；又取血，盛以玉敦；用血为盟书，成，乃歃血而读书。《左传》云：“坎用牲加书，”是也。《班志》：浊漳水出上党长子县鹿谷山，东至邺，入清漳。《水经》曰：出长子县发鸠山，东至武安县与清漳会，谓之交漳口。又东过邺县列人，又东北过巨鹿信都，谓之衡漳；又东北过平舒县南而东入海。〕

③韩昭侯（韩武）以申不害为相。〔谥法：昭德有劳曰昭；圣闻周达曰昭。《姓谱》：四岳之后封于申（今河南南阳宛城区）。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有申伯，郑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有大夫申侯，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有申鲜虞。〕
申不害者，郑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之贱臣也，学黄、老、刑名，以干昭侯（韩武）。〔黄、老，黄帝老子之书。〕昭侯（韩武）用为相，内修政教，外应诸侯，十五年，终申子之身，国治兵强。
申子尝请仕其从兄，昭侯（韩武）不许，申子有怨色。昭侯（韩武）曰：“所为学于子者，欲以治国也。今将听子之谒而废子之术乎！已其行子之术而子之请乎？子尝教寡人修功劳，视次第；今有所私求，我将奚听乎？”申子乃辟舍请罪曰：“君真其废人也！”
昭侯（韩武）有弊袴，命藏之。〔袴，胫衣也。〕侍者曰：“君亦不仁者矣，不赐左右而藏之！”昭侯（韩武）曰：“吾闻明主爱一嚬（pín）一咲（xiào），嚬（pín）有为嚬（pín），咲（xiào）有为咲（xiào）。今袴岂特嚬（pín）咲（xiào）哉！吾必待有功者。”〔言袴虽弊，其直犹重，固不止于嚬（pín）咲（xiào）也。然人主之嚬（pín）咲（xiào），所关甚大，昭侯（韩武）姑以此为言耳。嚬（pín），愁蹙之貌。〕

十九年（辛未，公元前三五零年）
①秦（都栎阳今陕西西安临潼区）商鞅筑冀阙宫庭于咸阳（今陕西咸阳），〔《索隐》曰；冀阙，即魏阙也。《尔雅》：观谓之阙。郭璞曰：宫门双阙也。《释名》；阙在门两旁，中间阙然为道也。《三辅黄图》曰：人臣至此，必思其所阙少。《尔雅》，宫谓之室。郭璞曰：宫，谓围绕之也。《说文》曰：庭，朝中也。《苍颉篇》曰：庭，直也。《风俗通》曰：庭，正也。言县庭、郡庭、朝庭，皆取平均正直也。《三辅黄图》曰：山南为阳，水北为阳。山水皆在阳，故曰咸阳。汉高帝（刘邦）更名新城，武帝（刘彻）更名渭城，属右扶风。《括地志》：咸阳故城，在雍州咸阳县东十五里，在长安城北四十五里。宋白曰：咸阳县本周王季所都，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又都之。《三秦记》：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都在九嵕（zōng）山（位于今陕西咸阳礼泉县）南，渭水北，山水俱阳，故名咸阳。二十九年，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始封卫鞅（商鞅）于商（今陕西商洛丹凤县），号商君（商鞅）；史以后所封书之。〕徙都之。令民父子、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。〔息，止也。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俗，父子、兄弟同室居止，商君（商鞅）始更制，禁同室内息者。尧教民以人伦，教之有序有别。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用西戎之俗，至于男女无别，长幼无序。商君（商鞅）今为之禁，古道也，乌可例言之！《白虎通》曰：父，矩也，以法度教子也。子，孳也，孳孳无已也。兄，况也，况父法也。弟，悌也，心顺、行笃也。〕井诸小乡聚，集为一县，县置令、丞，凡三十一县。废井田，开阡陌。〔《周礼》，六乡，乡万二千五百家。又百家之内曰乡，五鄙为县，县二千五百家，此六遂之县也。四甸为县，此州里之县也。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制：天子地方千里，分为百县，县有四郡。《左传》赵鞅所谓“上大夫受县，下大夫受郡”者也。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并天下，置三十六郡，以监天下之县，自是始统于郡矣。《释名》曰：县，悬也，悬于郡也。《汉书音义》所谓“大曰乡，小曰聚”，亦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制也。《广雅》曰：聚，聚居也。县令、丞之官始此。令，命也，告也，律也，法也，长也；使为一县之长，以行诰命法律也。丞，翊也，副贰也。成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之制，田方里为井，井九百亩，八家各耕百亩；其中百亩，八十亩为公田，二十亩为庐舍。《史记正义》曰：南北曰阡，东西曰陌。刘伯庄曰：开田界道，使不相干。〕平斗、桶、权、衡、丈、尺。〔桶，斛也。沈括曰：予受诏考钟律及铸浑仪，求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、汉以来度、量、斗、升，计六斗当今之一斗七升九合，秤三斤当今十三两，一斤当今四两三分两之一，一两当今六铢半。为升中方，古尺二寸五分十分分之三，今尺一寸八分百分分之四十五强。〕
②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、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遇于彤（今陕西渭南华州区）。〔彤，周彤伯所封之国，国于王畿之内。《史记六国年表》：商君（商鞅）反，死彤地。则其地当在汉京兆郑县界。〕
③赵成侯（赵种）薨，公子绁与太子（赵语）争立；绁败，奔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。〔赵成侯（赵种），敬侯（赵章）之子，名种。太子，肃侯语也。〕

二十一年（癸酉，公元前三四八年）
①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商鞅更为赋税法，行之。〔井田既废，则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什一之法不复用，盖计亩而为赋税之法。〕
二十二年（甲戌，公元前三四七年）
①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公子范袭邯郸（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，不胜而死。
二十三年（乙亥，公元前三四六年）
①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杀其大夫牟。
②鲁康公（姬毛）薨，子景公偃立。
③卫（都濮阳今河南濮阳濮阳县）更贬号曰侯，服属三晋。〔周成王（姬诵）封康叔为卫侯，其后世进爵为公；今寖以弱小，贬号曰侯。〕
二十五年（丁丑，公元前三四四年）
①诸侯会于京师（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。〔时天下宗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，以洛阳（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为京师。京，大也；师，众也；京师，众大之名也。〕
二十六年（戊寅，公元前三四三年）
①王（姬扁）致伯于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，〔伯者，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二伯、九伯之任。〕诸侯皆贺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。秦孝公（嬴渠梁）使公子少官帅师会诸侯于逢泽（今地不详）以朝王（姬扁）。〔《左传》：逢泽有介麋焉，宋（都睢阳今河南商丘睢阳区）地也。杜预《注》曰：《地理志》言逢泽在荥阳开封县东北；远，疑非。《括地志》曰：逢泽在汴州浚仪县东南二十四里。〕
二十八年（庚辰，公元前三四一年）
①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庞涓伐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。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请救于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。齐威王（田因齐）召大臣而谋曰：“蚤救孰与晚救？”成侯（邹忌）曰：“不如勿救。”〔邹忌为齐相，封成侯。〕田忌曰：“弗救则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且折而入于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不如蚤救之。”孙膑曰：“夫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、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之兵未弊而救之。是吾代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受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之兵，顾反听命于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也。且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有破国之志，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见亡，必东面而愬于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矣。〔见亡，言见有亡国之势也。愬，告愬也。〕吾因深结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之亲而晚承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之弊，则可受重利而得尊名也。”王（田因齐）曰：“善。”乃阴许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使而遣之。〔阴，暗也。〕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因恃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。五战不胜，而东委国于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。
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因起兵，使田忌、田婴、田盼将之。〔将，领也。〕孙子为师，以救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，直走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都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。庞涓闻之，去韩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而归。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人大发兵，以太子申为将，以御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师。孙子谓田忌曰：“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号为怯，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。兵法：『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，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。』”〔此《孙武子兵法》也。魏武帝（曹操）曰：蹶，犹挫也。刘氏曰：蹶，犹毙也。半至，谓军趣利前后不相属，半至半不至也。〕乃使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军入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地为十万灶，明日为五万灶，又明日为二万灶。庞涓行三日，大喜曰：“我固知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军怯，入吾地三日，士卒亡者过半矣！”乃弃其步军，与其轻锐倍日并行逐之。〔并行，兼程而行也。倍日，一日行两日之程，亦兼程也。〕孙子度其行，暮当至马陵（今河北邯郸大名县），〔司马彪《志》：魏郡元城县。《注》云：《左传》成七年，会马陵；杜预《注》，在县东南，庞涓死处。虞喜《志林》：马陵在濮州鄄城东北六十里，涧谷深，可以置伏。〕马陵（今河北邯郸大名县）道陿而旁多阻隘，可伏兵，乃斫大树，白而书之曰：“庞涓死此树下！”于是令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师善射者万弩夹道而伏，期日暮见火举而俱发。庞涓果夜到斫木下，见白书，以火烛之，读未毕，万弩俱发，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师大乱相失。庞涓自知智穷兵败，乃自刭，曰：“遂成竖子之名！”〔刭，断首也。《说文》：竖使布短衣。〕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因乘胜大破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师，虏太子申。
②成侯邹忌恶田忌，使人操十金，卜于市，曰：“我，田忌之人也。我为将三战三胜，欲行事，可乎？”卜者出，因使人执之。田忌不能自明，率其徒攻临淄（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〔临淄，城临淄水，因以为名。《班志》，临淄属齐国。臣瓒曰：临淄，即营丘，太公（姜尚）营之。〕求成侯（邹忌）；不克，出奔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。〔为下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复田忌张本。〕


二十九年（辛巳，公元前三四零年）
①卫鞅（商鞅）言于秦孝公（嬴渠梁）曰：“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之与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譬若人有腹心之疾，非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并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，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即并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。何者？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居岭厄（中条山等今山西南部的诸山）之西，〔《索隐》曰：盖安邑（今山西夏县）以东，山岭险厄之地，今蒲州中条以东，连汾、晋之险嶝，皆其地也。〕都安邑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与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界河（黄河），〔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、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以河（黄河）为界也。〕而独擅山（崤山）东之利，利则西侵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，病则东收地。今以君之贤圣，国赖以盛；而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往年大破于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，诸侯畔之，可因此时伐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。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不支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，必东徙，然后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据河（黄河）、山（崤山）之固，东乡以制诸侯，此帝王之业也。”公（嬴渠梁）从之，使卫鞅（商鞅）将兵伐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。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使公子昂将而御之。
军既相距，卫鞅（商鞅）遗公子昂书曰：“吾始与公子驩；今俱为两国将，不忍相攻，可与公子面相见盟，乐饮而罢兵，以安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、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之民。”公子昂以为然，乃相与会；盟已，饮，〔盟已而饮也。〕而卫鞅（商鞅）伏甲士，袭虏公子昂，因攻魏（都安邑今山西运城夏县）师，大破之。
魏惠王（魏罃）恐，使使献河西（今黄河西岸，陕西东部）之地于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以和。因去安邑（今山西运城夏县），徙都大梁（今河南开封）。〔《班志》：陈留郡浚仪县，故大梁。杜佑曰：汴州城西古城，战国时魏惠王（魏罃）所筑。〕乃叹曰：“吾恨不用公叔之言！”〔公叔言见上八年。〕
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封卫鞅（商鞅）商（今陕西商洛市丹凤县）于（今河南南阳西峡县）十五邑。〔《班志》：弘农郡商县，商君（商鞅）邑。裴骃曰：商于之地在今顺阳郡南乡、丹水二县，有商城在于中，所谓之商于。《史记正义》曰：丹水及商皆属弘农，今言顺阳，是魏（曹魏）、晋（西晋）始分置顺阳郡，商及丹水皆属之也。《水经注》：丹水泾南乡、丹水二县之间，历于中之北，所谓商于者也。杜佑曰：今邓州内乡县东七里有于村，盖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所谓商州。商洛县，古商邑，卨（xiè）所封也；汉为商县。〕号曰商君（商鞅）。
②齐（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区）、赵（都邯郸今河北邯郸邯山区）伐魏（都大梁今河南开封）。
③楚宣王（芈良夫）薨，子威王商立。

三十一年（癸未，公元前三三八年）
①秦孝公（嬴渠梁）薨，子惠文王（嬴驷）立。公子虔之徒告商君（商鞅）欲反，发吏捕之。商君（商鞅）亡之魏（都大梁今河南开封）；〔之，如也，往也。〕魏（都大梁今河南开封）人不受，复内之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。〔怨其挟诈以破魏（都大梁今河南开封）师，故不受。〕商君（商鞅）乃与其徒之商（今陕西商洛市丹凤县）于（今河南南阳西峡县），发兵北击郑（今陕西渭南华州区），〔之，往也，如也。郑，京兆之郑县也，周宣王（姬静）弟郑桓公（姬友）采邑，李唐属华州。宋白《续通典》曰：郑县古城在华州郡城北。〕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人攻商君（商鞅），杀之，车裂以徇，尽灭其家。〔车裂，古之轘刑。〕
初，商君（商鞅）相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，用法严酷，尝临渭论囚，渭水尽赤。〔《水经》：渭水出陇西首阳县鸟鼠山（今甘肃定西渭源县鸟鼠山），东流至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都咸阳（今陕西咸阳）南。商君（商鞅）盖临此以论囚。决罪曰论。〕为相十年，人多怨之。〔按显王（姬扁）十七年，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以商鞅为大良造；十九年，商鞅徙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都咸阳（今陕西咸阳），废井田，开阡陌，平权量。二十一年，更赋税法，为相当在是年，至今年十年矣。〕赵良见商君（商鞅），商君（商鞅）问曰：“子观我治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，孰与五羖大夫（百里奚）贤？”〔百里奚自卖以五羖羊之皮，为人养牛；秦穆公（嬴任好）举以为相，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人谓之五羖大夫。羖，牡羊也。〕赵良曰：“千人之诺诺，不如一士之谔谔。〔引赵简子（赵鞅）之言。诺，应声也。谔，謇（jiǎn）直也。〕仆请终日正言而无诛，可乎？”商君（商鞅）曰：“诺。”赵良曰：“五羖大夫（百里奚），荆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之鄙人也，穆公（嬴任好）举之牛口之下：〔孟子：百里奚，虞（今山西运城平陆县）人也，以食牛干秦缪公（嬴任好）。今曰荆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之鄙人，按《史记》：晋（都翼城今山西临汾翼城县）灭虞（今山西运城平陆县），执百里傒，为秦缪（嬴任好）夫人媵。百里傒亡秦（都雍县今陕西宝鸡凤翔县）走宛（今河南南阳宛城区），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鄙人执之；缪公（嬴任好）以五羖羊皮赎之，以为上大夫。〕而加之百姓之上，秦国（都雍县今陕西宝鸡凤翔县）莫敢望焉。相秦（都雍县今陕西宝鸡凤翔县）六、七年而东伐郑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，〔谓《左传》僖三十年与晋（都翼城今山西临汾翼城县）围郑（都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市）也。〕三置晋（都翼城今山西临汾翼城县）君，一救荆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祸。〔三置晋（都翼城今山西临汾翼城县）君，谓立惠公（姬夷吾）、怀公（姬圉）、文公（姬重耳）也。《索隐》曰：十二诸侯年表，穆公（嬴任好）二十八年，会晋（都翼城今山西临汾翼城县）伐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朝周（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白马寺东）；此云救荆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，未详。余按《左传》，晋（都翼城今山西临汾翼城县）既败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于城濮（今山东菏泽鄄城县），又败秦（都雍县今陕西宝鸡凤翔县）于肴，穆公（嬴任好）使斗克归楚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求成，所谓救荆（都郢都今湖北荆州江陵县）祸，盖指此也。秦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讳楚，故其国记率谓楚为“荆”。太史公（司马迁）取秦（都雍县今陕西宝鸡凤翔县）记为《史记》，《通鉴》又因《史记》而成书，故亦以楚为荆。〕其为相也，劳不坐乘，〔古者车立乘，惟安车则坐乘耳。〕暑不张盖。〔《周礼》：轮人为盖。盖，所以覆冒车上也。〕行于国中，不从车乘，不操干戈。五羖大夫（百里奚）死，秦国（都雍县今陕西宝鸡凤翔县）男女流弟，童子不歌谣，舂者不相杵。〔记：邻有丧，舂不相。《注》云：相杵者，以音声相劝。〕今君之见也，因嬖人景监以为主；〔事见上八年。〕其从政也，凌轹公族，残伤百姓。〔车践曰轹。〕公子虔杜门不出已八年矣。君又杀祝欢而黥公孙贾。〔祝，姓也。古有巫，史、祝之官，其子孙因以为姓。或曰：武王（姬发）封黄帝之后于祝（今山东济南长清区），其子孙因氏焉。〕诗曰：『得人者兴，失人者崩。』〔逸诗也。〕此数者，非所以得人也。君之出也，后车载甲，多力而骈（pián）胁者为骖乘，〔杜预曰：骈（pián）胁，合干也。〕持矛而操闟（xì）戟者旁车而趋。〔薛综曰：闟（xì）之为言函也，取四戟函车边。此盖令力士旁车而趋，有急则操翕（xì）戟以御之也。《后汉志》有闟（xì）戟车。《晋志》：闟（xì）戟车，长戟邪偃在后。《唐韵》：戟名曰闟（xì）。《史记正义》曰：顾野王云：矛，鋋（chán）也。方言云：矛，吴、楚、江、淮之间谓之鋋（chán）。《释名》曰：戟，格也，旁有枝格。旁车之旁。〕此一物不具，君固不出。《书》曰：『恃德者昌，恃力者亡。』〔逸书也。〕此数者，非恃德也。君之危若朝露，〔朝露易曦，言不久也。〕而尚贪商（今陕西商洛市丹凤县）于（今河南南阳西峡县）之富，宠秦国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之政，〔言以专秦国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之政为宠也。〕畜百姓之怨。秦王（嬴渠梁）一旦捐宾客而不立朝，秦国（都咸阳今陕西咸阳）之所以收君者岂其微哉！”〔微，少也。赵良言岂少，盖谓太子（嬴驷）与其师傅（赢虔）将挟怨而杀之也。〕商君（商鞅）弗从。居五月而难作。〔史言商君（商鞅）尚刑愎谏之祸速。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