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凯师贺捷新:叶子黄了呀说黄就黄,风把你吹得摇摇晃晃-河南艺术团
陈凯师叶子黄了呀说黄就黄,风把你吹得摇摇晃晃
“诗经”,曰“诗三百”,诗本是用来唱的。
那些会唱歌的可爱的先民们,他们的歌唱,是在不时地敲击心灵之缶磬,而出青石之音,“乒乒乓乓,铮铮嗡嗡,咚……”。你想啊,天风鼓荡,先民们在自由歌唱,天性中沁出甘露,无论是笑靥若花,还是悲泣、挣扎、扭曲、无奈之苦,无论是美好还是丑陋,都被自由、真实、素朴而无拘束地唱了出来,因真即美,是原初的美学。
我译过“诗三百”里的一百首。有一首爱情诗“郑风.子衿”:
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,但为君故,沉吟至今。
雅译是这样的:
青青的,你乌黑衣襟,悠悠的,我如水柔情。纵然我不能把你追寻,难道你就雁去无声?
俚译也可以这样:
黑衣裳后生老丢不下,心里头幽幽的女子娃。圪垯梁梁我走不出,你就不能打马回来拉拉话?
读诗经,也还须读出点爱情外头的元素,那可都是三千年前周人真实生活的底色啊。
有一首“郑凤.蘀兮”:
台兮台兮,风吹其女。叔兮伯兮,倡予要女。台兮台兮,风其漂女。叔兮伯兮,倡予要女。
我这样译:
叶子黄了呀说黄就黄,风我就吹吧飘飘搡搡。好弟弟呀好哥哥,我一唱起你就跟起唱
叶子黄了呀说黄就黄,风把你吹得摇摇晃晃,好弟弟呀好哥哥,对个歌吧浑身舒畅!
一听这节律,就是大型轮唱,先是一排男子手拉手唱起前两句,再是一群女娃彼此挽起后两句作答。男辞叫观物起兴,用风比喻男,用蘀比喻女,蘀,叶子。风就要大胆地吹,叶子才会有反应,摇摇晃晃,动心了。
这是周人的一个节日。岁末,农事结束,丰收庆典,即是兑现许诺了,年轻人自由释放天性,男欢女爱,无拘束地欢实一场。收获粮食的季节,田野之间布满了辛勤劳动的男女,农事结束后,举行篝火聚会、竞唱,自由恋爱,女子择其善唱者而嫁之,舞跳得好的也优先。
再看一首《郑风.将仲子》:
将仲子兮,无逾我里,无折我树杞。岂敢爱之?畏我父母。仲可怀也,父母之言亦可畏也。
将仲子兮,无逾我墙,无折我树桑。岂敢爱之?畏我诸兄。仲可怀也,诸兄之言亦可畏也。
将仲子兮,无逾我园,无折我树檀。岂敢爱之?畏人之多言。仲可怀也,人之多言亦可畏也。
我这样翻译:
求求你啦二哥哥,我家墙头你别翻啦,看把杞树枝儿撇折啦,不是说我吝惜杞树啊,爸妈听见要骂啦。你的心思我也有啊,爸妈骂我我怕啊。
求求你啦二哥哥,我家墙头你别翻啦,看把桑树枝儿撇折啦,不是说我吝惜桑树啊,哥哥听见要发话。你的心思我也有啊,哥哥发话我也怕啊。
求求你啦二哥哥,我家后院儿你别跑过来啦,看把檀树枝儿撇折啦,不是说我吝惜檀树啊,邻里见了说闲话。你的心思我也有啊,舌头底下压死人哪。
所谓“风起于青蘋之末”,这个风气,是要受居住环境制约和影响的。
诗中有一个“我里”,指的是诗中清纯少女所居住的村社。周代封建庄园基本上是由四个“社”,或曰“里”,构成的一“族”。诗里的“仲子”,可译为“二哥哥”,可能是邻近村里的同族男子,所以女子直呼他的排行,伯仲叔季,兄弟排行。周代时,公社农民为了方便劳作,春夏时分田间就地搭个庐舍住下。入秋则合族集中在“里”中居住,环“里”筑墙。住宅是土屋,前后院儿,后院儿种桑树。后来的孟子说:“五亩之宅,树之以桑,七十者可以食肉矣。”即中国农村社会理想生存模式。这样一家一家构成简单的街巷。出入共守,彼此照应,声气相通。几千年延续下来,北京四合院儿,开封七十二道胡同,大样儿不改,这叫面对面,你瞅我,我瞅你。今天楼群居住方式不同了,前窗对起后窗,面对背,出门儿进门儿谁甭看谁。
《唐风.绸缪》在诗经的爱情诗里,也是最好的。
绸缪束薪,三星在天。今昔何夕?见此良人。子兮子兮!如此良人何!
绸缪束刍,三星在隅。今昔何夕?见此邂逅。子兮子兮!如此邂逅何!
三星在天,绸缪束楚。今昔何夕?见此灿者。子兮子兮!如此灿者何!
可译作:
背一捆缠绵的柴薪,抬头我望见了三星。今夜是何夜啊,就遇见了我的玉人。我说我喜欢你啊,都不知道该咋爱你才行!
握一把缠绵的刍草,三星斜对起檐角。今夜是何夜啊,相遇是如此美好!你啊你啊,怎麽就遇见你啦!
荆树条紧紧缠弄,三星还照起桥洞。今夜是何夜啊,终于把玉人相拥。玉人儿你灿若月明,该拿你咋办哪?
束薪所以为燎,束刍所以秣马。是说,捆一束柴薪是为了燎一把火,捆一束刍草是要来喂马。这原始直白的诗句不须解的那么复杂,就是表示快感的。今夕何夕!男女初婚之夕初遇,产生了喜悦过望的恍惚,庆幸却生于感慨,淡淡语却有无限情境。
编辑:芩妞 假如
图片:来源网络